而朱友贞也很清楚,赵岩这一出走,可也意味着他放弃在梁国朝堂掌握的权力,以及其余终究无法带走的财富。然而他仍旧宁可尽快从长安逃离,那也意味着集赵岩认定梁国国都必然守不住,而终将被魏、晋这等死仇大敌攻破。
可眼下亡国之危已是迫在眉睫,朱友贞即便打算下旨缉拿事到临头而舍弃君王逃脱的赵岩。可是康延孝所统领五千骑兵,即刻也将杀至长安城下......
而发现敌军踪迹的武将与麾下兵卒,当时各个眸子骤然缩紧,他们怔怔朝着远方凝视过去时,脸上仍挂着几分惶恐之色。
而北面的地平线上,升起的滚滚烟尘愈发浓密,直至要遮掩小半片天空。又有不少梁军将兵听闻魏国骑军杀至的消息,惊慌赶来探觑,他们也纷纷听见如雷的蹄声接踵传来,也变得愈发清晰。密匝匝的黑点犹如除了巢穴搬运食物的蚂蚁那般,正朝着长安城这边席卷而来。
而骑阵前方,标示着康延孝身份的旌旗迎风猎猎飘扬。城关上方那一众梁军将官兵卒战栗震恐之时,漫卷而来的铁骑奔至距离城郭数百步的去处时,便开始慢慢减速。看那般架势,似乎也要刻意向梁国君臣以及城中收兵示威,骑阵向两翼伸展开来,骑士纷纷擎出一排排锋利的兵刃映寒了天空,忽然间,又齐声发出嘹亮的长嚎!
而康延孝手执军械,策马耀武扬威的在阵前来回驰骋着,他那对招子死死注视着城头上隐约可见涌动的人头。其实他心中也很清楚,就凭五千骑兵,也终究不可能生生踏翻长安城墙。
可是康延孝估计如今大梁国都内守军数量有限,如若对方打算出城迎击,再将其杀得个丢盔卸甲,也足以对城内梁军士气造成更为致命的打击。而就算梁国君臣一直龟缩不出...朱友贞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五千骑兵便足以把他逼到束手待毙的困境当中,想必现在心态也崩了,又还能硬撑得了多久?
差不多也正如康延孝所料,等到终日寝食难安的朱友贞听闻魏军骑众杀至城下,慌忙也与若干臣子赶赴长安北面城门。亲眼目睹城外敌军锐骑杀气腾腾的声势过后,面色苍白的朱友贞嘴唇颤抖得也愈发厉害,忽的他侧过头去,对身旁那个一并传唤过来,然而已经许久时日未曾面见的梁国宿臣问道:m.χIùmЬ.CǒM
“敬...爱卿...朕居常忽卿所奏,果至今日。事急矣,还望爱卿莫要记恨,如今这般形势,又当如何是好啊......”
本来身为梁国开国太祖皇帝朱温的首席谋臣敬翔,如今非但也尽显老迈之相,本来最得器重的开国功勋文臣,可眼下眉宇间仍旧夹杂着几分郁郁不得志的沧桑......
先前哪怕是受赵岩等对头打压排挤,可敬翔也仍旧上书直谏朱友贞处于深宫当中,而与他筹划大事、执掌军政的也都是身边近臣,这也实在难以事先预料敌国大军的动向。
敬翔还曾上书谏言,朱温在世之际,时常与麾下骁将一并出战,虽然历经宣武军大战等惨败,但是好歹能够针对敌方的动向及时作出应对之策。而朱友贞也应当时常与宿将旧臣征询计策,妥善安排把守潼关等要隘的合适人选,否则国家早晚必有大患......
只不过敬翔再是殚精竭虑,赵岩那边进谗言道他只是因感到屈沉而心怀怨恨,便意图游说陛下再度重用他这干自持开国功高的旧臣...到底是亲疏有别,当时的朱友贞自然更为信任赵岩,所以敬翔的奏书都不必看了,国事,就不劳烦你插手了,而顾念你是父皇一代的功臣,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享清福吧......
然而赵岩出走之后,朱友贞这才又想起敬翔这个跟随他父皇前后二三十年,而就连朱温对其言听计从的开国功臣。
然而敬翔瞧着泪眼汪汪,正巴巴的凝视自己的朱友贞,他也是满面的痛惜黯然之色...即便当年军机要略之事,朱温都要征询他的眼见。可从一开始,敬翔便直言向朱温坦明自己不喜武职,只求补任文官...他也从来不是那种类似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谋士,更不是三国演义中“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多智近妖的诸葛亮。
敬翔更偏向于萧何那等类型的文臣,筹划国家三、五、十年长期发展规划的方略,才是他行家里手的本事。可是让敬翔在这等形势下用计迫退敌国大军...休说再是神机妙算的军师谋士,也不能扭转朱友贞的亡国之势,这对于敬翔而言,也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
然而面对着急切盼望,似乎已把自己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朱友贞,敬翔也只得穷尽心智,思量一番后,他便黯然喟叹,随即说道:
“方今魏军骑众已经杀至长安城下,段凝领兵至三原、富平设防抵御,然而被死死牵制住,而不能赶来援救...而臣当年安抚统掌夏、绥、银宥、盐五州的定难军党项诸部,虽然素与其亲近。可北有魏、晋两大国阻隔,也实难请求救兵,亦或北往投奔...何况这等形势,定难军也甚有可能不愿与魏、晋这等大国为敌,而要示好,反而对陛下不利;
若请陛下集结城内兵马,往南逃奔蜀国以避祸...可蜀帝王建,心中城府更深,先帝在世之际,他忌惮我大梁国力,方才肯示好来往。而如今我梁国岌岌可危,再加上先前那件事...南投蜀国,只怕是自寻死路;
而吐蕃诸部林立,我国昌盛时可与之因利来往,我国危亡时却不足以为倚仗...而如若长安终究保不住了,臣若是请陛下突围西迁至凤翔府,陛下又肯不肯依从?”
朱友贞闻言一怔,随即他立刻想起国难之时背离出走的赵岩,陡感心揪的痛楚,他惨然一笑,也叹声说道:
“势已如是,若出长安,一下此楼,谁心可保?”
本来按正史的轨迹,康延孝献策奇袭的是宣武军汴梁,朝堂也有大臣力谏朱友贞应当西奔洛阳,而再尽可能招聚各地梁军继续与后唐大军对抗。然而当时同样也是彻底心灰意冷的朱友贞,便拒绝西逃,以为他自知一旦离开汴梁,也就更不能保证朝堂臣子、诸路军旅仍会继续忠心于他......
何况如今康延孝已经杀至长安城下,能不能突围出去投至凤翔府,这还是两说。更是万念俱灰的朱友贞,现在也只是一个念头:如若当真无法迫退魏、晋两国大军,他就算要死,也要死在长安。
敬翔闻言后默然片刻,他忽的却又道:
“陛下既心意如此...臣所荐之策,只怕保不住我大梁国祚,只能说为保住陛下一脉宗室更添几分指望...只是这般提议,当真有愧于先帝恩典...往陛下听过之后,则赐死老臣便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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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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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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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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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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