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侍卫,也都已奉旨从宫殿中离去。而若干宦官、宫女也只能在大殿门外苦苦的守候着。未经朱友贞召唤,他们也决计不敢贸然进去打扰。
毕竟近日以来,宫闱中人也都察觉到朱友贞这些时日愈发的喜怒无常。倘若稍惹他不快,则未尝不会招致来杀身之祸......
紫宸殿的门窗都封堵得严严实实,唯有几缕眼光从称呼缝隙间透射进来,使得殿内似乎充斥着沉重、阴森、压抑的气氛。
而朱友贞呆呆瞪视着前方,手持的宝剑虽未出鞘,也被杵在冰冷的地表上。而他面色阴渗渗的,那副神情...不但有几分他父亲朱温动了杀心时的模样,甚至也与当初率部冲入浴堂殿中,致使手下弑父的兄长朱友珪有几分相似......
本来朱友贞容貌仪表生得还算端正俊朗,也常好与儒士来往。但是比起朱友文、朱友珪等兄长,他性格更为内向低调,时常沉默寡言,至于父亲朱温,也从未曾将他视为梁国的继承者。
即便自己终究还是坐上了梁国的皇位,朱友贞平常与朝中臣子相处,也尽可能的要扮出副随和开明的模样。可是如今他面色阴沉得骇人,眼中不但凶芒毕露,脸上神情竟也透着几分癫狂。
因为朱友贞已经下旨,调度龙虎、控鹤等御前禁卫军旅,而做出了一个与他原本史载轨迹如出一辙的决定:
本来于后梁将亡之际,朱友贞却还在担心宗室趁机作乱篡位,所以下令将他的亲生兄弟尽数处死!
梁国宗室,经历朱友珪弑父篡位,以及朱友珪除兄登基之后,他还要对血亲兄弟痛下杀手的理由则是:
李天衢、李存勖双方几乎在同一时刻起兵侵攻之际,梁国内部,竟又有惠王朱友能、衡王朱友谅、邵王朱友诲意图谋反,却终究走漏了声息,三人都被罢黜爵位,而被幽禁关押了起来。
朱友能与朱友谅、朱友诲本来并非朱温之子,而是梁国开国太祖的兄长朱全昱的亲生骨肉。只是比起他们那老实巴交的父亲,他们哥仨却是野心不小,眼见他们的叔父朱温这一脉朱友裕早亡、朱友珪弑父,而如今在位的朱友贞暗弱无能...遂动了由朱家长兄一脉篡权夺位的念头。
虽然有惊无险的扑灭了叛乱,但是这也刺激到了朱友贞最为敏感的神经。梁国皇位更迭,都是通过弑父杀兄过渡的,如今又轮到了自家堂兄弟也要谋反,这也让朱友贞立刻意识到:
朕不是还有几个亲生兄弟么?有朝一日,他们不也会因为觊觎皇位,而意图加害于朕?
比起自己的父亲朱温,乃至二哥朱友珪,朱友贞身为人君的致命缺陷反而更多:优柔寡断,意志不坚容易被人利用,过分敏感,而心理抗压能力又极差...而朝中臣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朱友贞隐约也能感觉到,若是与父亲朱温比较,做为一国之君,他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终日的焦虑与挫败感,便已经把朱友贞逼到快要发疯,所以他需要赵岩、段凝等“善解人意”的股肱心腹为他排忧解难。然而魏、晋两大强敌挥军杀入腹地,亡国之危近在眼前,却又赶上了朱家宗室子弟意图谋反篡位...内忧外患,终于绷断了朱友贞最后一根试图保持理性的神经,他也已彻底崩溃了......
人如果被逼到癫狂发疯的份上,往往也很容易做出极端偏激的决定。所以疑心猜忌血亲兄弟也将会谋害自己的朱友贞,便下旨诏令:
朱友能等堂兄弟三人虽意欲谋反证据确凿,但是按朱温遗命善待伯父子嗣,继续幽禁看押,反而留着不杀;可是朱友璋、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这四个梁国太祖直系子嗣,如今魏国大军压境,为避免另有朝臣意图趁机拥立宗室子作乱逼宫、意图夺权,则悉数赐三尺白绫绞死!
当龙虎、控鹤二都指挥使临旨而去,带兵分别扑往各处藩王府邸之后,朱友贞就一直坐在玉阶上愣怔出神,过了良久,他忽的嗬嗬怪笑了几声,随即以一种极为阴森古怪的口吻喃喃念道:
“朱友珪弑杀父皇,而他终究也因朕兴师讨伐而伏诛败亡...又焉知其他皇弟不会效法?晋王李存勖势必要灭我朱家国祚,而魏帝李天衢麾下诸路军旅连夺数州,段爱卿只怕也未必能力挽狂澜......
我大梁危在旦夕,而父皇的基业倘若终究是保不住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待魏、晋大军攻破长安时,不止是朕,你们终究还是要死;可我梁朝国祚倘若能得以延续,你们到底还是要让朕寝食难安...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也怪不得朕不念兄弟情分了......”
皇城本来与大明宫、兴庆宫统称三大内的太极宫当中,有一处宫宇唤作掖庭宫,本来于唐朝时节供宫女居住,还是关禁犯罪官僚家属妇女迭配为奴的去处。然而高耸的宫墙当中,却有凄厉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其中忽然又有一个男子悲愤恚怒的呐喊声骤然响起:ωωω.χΙυΜЬ.Cǒm
“大胆!你这干军汉分明是假传圣旨,挟制孤至此,竟敢意欲加害宗室子!孤不信陛下要处死自家兄弟手足,我等又无罪过...这分明是有奸邪意图暗害宗室亲王,孤不服...孤要面见陛下!”
忿声呐喊那人,看起来也不过是青壮年纪。然而身为朱温膝下第五子的福王朱友璋,好歹也到了出仕做官的年纪。
本来按朱温的亲生骨肉排序,朱友裕、朱友珪、朱友贞...再算上被朱温视如己出的朱友文。朱友璋则身为梁国太祖皇帝第五子,按他原本的命途轨迹,应该是于后唐灭梁之时统兵坐镇徐州,才没有与其他几个亲生兄弟一同被朱友贞下旨处死。
然而如今的梁国却一直龟缩于关中地界,朱友璋没有机会被外调统掌藩镇,他的年纪又与方今梁国帝君最为接近...朱友贞既然不惜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而消除威胁到他皇位的隐患,那么要杀的首选目标,也正是他朱友璋。
几条白绫,也被朱友璋劈手夺取撕扯一番,又被狠狠丢在了地上。毕竟是梁国宗室子弟的身份,不宜见血还要留个全尸,朱友贞遂下旨命朱友璋等四个亲生兄弟掖庭宫内一处房舍内上吊自裁。可平白无故被自己的亲生兄长处以死罪...朱友璋气得满脸涨红,胸膛剧烈起伏着,也摆出副要拼命的架势,又怎肯乖乖的上吊自尽?
然而朱友璋的周围,还有数百禁卫军卒持刃相向。一名隶属于御前龙虎军的指挥使踱步走出身来,他非但毫不理会瘫在地上哭嚎求饶的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三人,望向怒目瞪视的朱友璋面色也极是冷漠,就如同正瞧着个死人一般...而那指挥使,很快便沉声说道:
“康王殿下,陛下诏令已宣读过了,您却当真要抗旨不成?到底皇命不可违,只怕卑职也只有得罪了。毕竟陛下下诏之时,也已曾晓谕龙虎、控鹤两都军士,倘若康王等几位宗室子弟耽搁抗拒,而不肯以白绫自缢...那便须由卑职送几位殿下上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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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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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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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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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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