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到名簿上写着冯道家世原本于冀州长乐安住,于魏国征讨横海军之时,便已随着王重师、刘知俊所部牙军南迁至淄州得分耕田务农。李天衢心下恍然,毕竟身处于皇城之内,当然不会知晓民间百姓当中的人才流动迁徙动向,还需要他们主动冒出头来。
不过在五代十国时节,在后世广受抨击叱骂的,冯道应该也能排进前十...或者是前五了吧......
毕竟宋朝以后几个朝代的文人士大夫,几乎都是一边倒的对冯道声讨,痛斥他不知廉耻,是奸臣之尤。关键在于他本来应该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算上燕王刘仁恭、刘守光父子以及辽太宗耶律德光,先后侍奉十三个君主,而且其中多数还是外部侵攻、内部叛乱时先主被推翻,遂转而投靠本来敌对的势力...所以他在后世士人群体中名声太臭,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李天衢对于冯道的印象并不坏,甚至先前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若是有机会招拢,甚至还要好生栽培,并委以他重任。
毕竟终结了五代乱世的宋朝朝堂刑不上大夫,入朝为官,虽然也要身陷杀人不见血的党争政斗。可是唐末诸藩割据又处于什么时代?朱温屠杀唐廷满朝公卿,地方上藩镇节度多有残暴不仁者,做个文臣朝不保夕,有杀身之祸的几率太高。所以治世、乱世的文人普世价值观,往往大有不同。
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自宋朝伊始,士大夫阶层又开始宣扬忠君气节,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倘若把他们放到这般时代背景,你可以当面斥责朱温弑帝乱常、大逆不道;你也可以在侍奉的君主覆亡之后刚烈不屈、以尽臣节,然而就只能一刀被喀嚓了,也再不会有任何建树。
然而冯道改换门庭虽然太过频繁,但是他从政数十载,无论为哪一方政权效力,都是在为国为民做实事的。
冯道易主,却又绝非卖主求荣、阿谀奉承之徒。他若是为刘守光那个暴君所用,会直言进谏,结果被关进囚牢险遭杀身之祸;转仕李嗣源,冯道也敢当面揶揄那后唐明宗;周世宗柴荣风头最盛之时,他还曾怼得那五代第一明君十分不悦...而他的言行,却都是站在臣子的立场上为当时所效力君主着想。Χiυmъ.cοΜ
而后世抨击冯道另一个主要的因由,则是他曾经为塞外异族辽太宗耶律德光效力过。
可问题是,冯道一生侍奉过的十三个君主,都是在其病逝身故,或者政权灭亡的情况下才选择另投新主的,唯独耶律德光是个例外。而且短暂效力于契丹期间,冯道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中原汉民的举动,相反的他一句“此时佛出亦救不得,只有皇帝救得”看似拍马屁的言语,吹捧耶律德光的同时也让他下不来台,以尽最大的可能阻止中原百姓遭受侵害。
后人再怎么看不起冯道,却也不能否认他在私德上的确是仁人君子。尚是一介平民时常趁夜助无力耕作的乡亲耕田;投晋时有将领以掠来的貌美女子相赠,他却寻访她们本家,尽数送还。官居执宰贵而不骄,不贪污、不弄权、不与人政斗。有人嫉恨仇视,仍淡然处之,历经四朝,也皆是如此......
只能说,冯道对于一些道德观念上,有别于治世士人群体。他有着自己独特的处世理念,可以说他没节操,却又实实在在的造福于民。而且冯道效力过的君主虽多,却没有背叛其中任何一个,而都是在其势力终究要消亡之后,再跳槽转投新兴的政权(还是耶律德光除外)。
李天衢心说我还就真不在乎这个,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没有能力使得自己建立起的政权维持下去,便如对待李振、张全义等臣子的态度,也从来不会要求他们要赴死以尽臣节。
而今年进士及第的二十八人,李天衢寻思按例也要由他亲自召见,正好可以会一会那冯道。
直到经殿试考核的进士听宣觐见,汴京紫宸殿中,端坐在正首的李天衢,就见前方二十多个考生里面,如曹松、王希羽、刘象、柯崇、郑希颜这中榜五老俱已白发苍苍、老态龙钟,行动起来都有些哆嗦嗦的...不过眺望他们脸上神情却也甚是欣喜,毕竟考了一辈子的试,到了暮年这个人生目标才终于得以达成,心中激动看来也有些按捺不住。
李天衢这边,也连忙发话不必拘礼,安坐便是。毕竟汉唐时节,朝廷君臣都坐而论道,也没坏了规矩。也是考虑到老人家这么大岁数,还跋山涉水赶来科考不容易,这又入朝觐见腿脚还不利索,可别把腰给闪了......
而除了中榜五老,这次登进士第的考生普遍看来,也都不算年轻。包括状元及第的归佾(正史确是此人中榜,四年后其弟归系亦中状元)在内,年纪也多在三四十岁上下。还有个以第四名登进士第的陈光问(史载株洲茶陵的第一位进士),也已是六十九岁高岭,这要是再早生一年,这辛酉年殿试登第的,就要被说成中榜六老了......
正因如此,来自登州的考生淳于晏,以及迁居至淄州的冯道这两个后生小子,在这一众人里面就显得有些显眼了。
李天衢瞧那淳于晏虽应的是文试,可他眉宇间倒也有英武气。毕竟按史载霍彦威曾因兵败一时险急,身边别无属下援助,唯有淳于晏杖剑从之,救应霍彦威脱离险境,按说他身手应该也不错。
接见殿试登第者二十八人,李天衢也须先说些慰勉鼓励的场面话。约莫一刻过后,他的目光才落到端坐在最外侧的冯道身上,便出言说道:
“今年登进士第的诸生当中,你冯道未过弱冠之龄,也是年纪最轻的一个。看来你确实天资聪慧,你的名字,朕也记下了,且看以后你又是否能为国家栋梁之才。”
本来终能榜上题名,又被占据中原的帝君召见。大殿内即便是年长见多了世面的老者,心境也难免都会有些忐忑。然而被李天衢直接点名,冯道神情从容,亦是不卑不亢的躬身禀道:
“蒙陛下夸赞,草民不胜惶恐。侥幸金榜题名,也实不敢自认聪明。毕竟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草民纵然蒙受录用为官,年轻识短,也仍须谨言慎行、恪尽职守,以不负陛下洪恩而已,亦不敢妄自以为有治国之才。”
冯道说的虽然恭谦,可李天衢听着倒不由一乐,心中也暗付你这政坛不倒翁,原来在这般年纪心里主意便已甚多。引用建安七子孔融与陈韪对话典故中的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听上去似是自谦低调,可是这话前因后果细一寻思,不还是暗喻你的确是可造之材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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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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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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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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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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