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具尸首烧得焦黑,也着实难以辨认。可是根据尸体的身形,被发现时所处的位置,乃至拘来的霸府胥吏亲口供述,基本上也可以确定那具尸首...的确是纵火自焚的徐温。
吴国实际上的统治者已死,上元城内吴国文臣武将败馁气沮,也都不愿再抵抗下去...魏军遂又分遣兵马,在城中到处奔走,告知百姓各安其事,并排查是否有什么城狐社鼠会趁乱做些扰民的勾当。
上元所有吴国官员的名薄,也都已记录在册。经过清理尸骸、整顿兵马,本来因为战事而惶恐不安,生怕遭受兵灾波及的上元城内民众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然而次日一早,大队大队的军卒整装待发,按照各自的部曲迅速列队,骑军将士早已翻身上马,成千上万匹战马扬蹄嘶鸣,无数匹战马四蹄翻飞,敲击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由各部军将指挥着,又朝着南面开拨而去。
再攻破宣州宣城,基本上就意味着吴国这一方割据势力也将被魏朝覆灭。
诸路魏军齐头并进,宣城遭受围攻,也已持续了一段时日,形势也如先前徐温死守的升州上元那般极为险恶,也随时都有可能被魏军的先登锐士抢占城关。
一次次攻势过后,宣城的城墙肉眼可见的愈发残破,环绕城郭的护城河也几乎都被填平。城墙下方,也有不少散落的攻城器具,周围也难免仍有些来不及收殓的魏军士卒尸骸...然而宣城满目疮痍,大片的城墙塌垮,即便有守军士卒与民夫役工面前用沙袋、木栅加以修补,也未必能经受住魏军下一轮的猛攻。
宣城当中大片的房屋也被拆光,石块与木梁都被搜集起来,以当做消耗性的守城用具...很多厮杀得精疲力竭的伤兵倚在墙垛后,目光呆滞,愣怔出神;被强拘来协助修补城防的民夫,也只得在监工军校的威逼喝令下来回劳作着,都如行尸走肉一般,不见半点生机与活力。
直到又有大批的魏军兵马向宣城逼近过来,残破的城关上尖叫惊呼,混乱的人头涌动,虽然也会有将官军校厉声喝令麾下兵卒不得惊慌,可就连他们脸上也满是绝望之色......
然而这一次魏朝马步军中行进至弓箭射程边缘处,纷纷擎起手中硬弓,却是射出一蓬蓬上面绑缚着招降檄文的钝头箭矢,旋即又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宣城守军惊魂稍定,也立刻有识得些字的兵卒上前捡起掉落在城墙上的箭矢,取下绑缚在上面的文书,再打开看时,便发现魏军射入宣城的檄文,想要传达的讯息概括起来便是:
升州上元已由我军攻破,吴国权臣徐温也已经纵火自焚。那徐温实乃乱臣贼子,以挟制吴王独揽军政大权...然而如今徐温既然自尽,就相当于你们的主子都已经死了,那又何必再负隅顽抗下去?琇書蛧
徐温乃至他的亲子义儿挟主不忠,不遵君臣之道,名为吴臣,实为国贼,那你们又何必再为他们效死竭力?若是还挂念妻儿老小,也须识得时务,还是早些降了吧...我军暂缓攻势,也是容得你们好生斟酌考虑。如若还是冥顽不灵,终究会落得个城破人亡的下场,那可就是你们咎由自取了......
魏军把升州失守、徐温身死的消息迅速告知于吴国守军知晓,无疑也是要让他们的士气遭受进一步毁灭性的打击...至于上元城内的大多吴军将士觉得魏军兵马射入城中檄文应该属实,毕竟眼下形势万般险恶,无论是宣称宣城、还是升州上元,早一时、晚一时无论那座城郭先被敌军攻破,也都在情理当中...城中慌乱恐惧的情绪加剧,当然也有不少人已动了归降于魏朝的心思。
但是据守宣城的吴军将兵也都很清楚,全盘指挥吴国都城守军,苦苦抵挡魏军猛攻的首脑,毕竟是徐温的义儿徐知诰...自己的义父于上元城破时纵火自焚,他与魏朝旧怨未了、又添新仇,恐怕也不会就此轻易放弃抵抗......
与此同时,同样隶属于宣州治下,距离吴国国都宣城不过一百来里远的旌德县地界...在一处密林边缘,吴军宿将周本遥望北方,双眉紧锁,面色也显得十分沉重。
魏军南征吴国势如破竹,各处州府相继被攻破,周本为了勤王护主,沿途招聚兵马,却万万没有想到尚还未驰援至宣城救应先主杨行密的子嗣,吴国便已是危在旦夕...这一路杀来,他所统领的兵马也曾与魏军厮杀过几阵,虽然奋力迎战,得以迫退敌军,可是周本所部军旅也难免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又因各种突发因素,而出现了大量的减员......
而周本沉思之时,他膝下长子周邺、次子周弘祚匆匆奔到身边。他们二人身上衣甲也都有几处刀砍斧凿的缺口,残破的衣袍上血迹斑斑,根本无暇清洗...再加上两日不曾洗漱整理,蓬头垢面,那般模样也都显得十分落魄狼狈。
当中周邺踏前一步,他满面愁容,而向周本禀道:
“阿爹,上元城沦陷,徐公也已自焚身死的消息看来并非魏人捏造,宣州治下其他城郭县坊,也都已降从于魏军,也只剩下国都宣城仍在苦苦死守了......”
周本面色如铁,却只是点了点头,并还是言语。
周邺见状,与他的二弟周弘祚对视一眼,旋即愈显为难的说道:
“虽说这一路招聚了不少周围军州的溃兵败卒,可是与魏军厮杀几阵,除了阵亡与重伤而无力再战的将士,这两日又有不少兵卒趁夜潜逃...眼下尚还能厮杀的兵马,也不过六千余人。
何况我等执意挥军勤王,与魏军交锋几阵,所幸也都是些偏师别部,并未与魏人主力军旅厮杀...但是只怕我军踪迹,魏军也必然知晓,只怕也很难出其不意奇袭敌军,只这些兵马...若执意要驰援宣城,只怕也与飞蛾扑火别无分别......”
“就算飞蛾扑火,那又如何?毕竟大王还在宣城,难道你以为你老子会是弃主求生的鼠辈不成!?”
周本突然厉声喝道,打断了周邺的言语,旋即转过头去,瞪视向他这两个儿子,又奋声道:
“即便徐温镇守的上元城失守,可我最迫切要保住的,是方今在位的先主子嗣!你老子是个粗人,先主长子杨渥小儿打压迫害旧臣,致使我等宿将心灰意冷...而后少主年幼无知,便由那徐温专政,我也想不明白,让他监国辅政,会不会对先主打下的这片江山社稷更为有利......
所以我只会尽行伍军将的本分,想不明白的事,也不会去多想...但眼下吴国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国主危在旦夕,休说眼下兵马只六千余人,纵然只有我一个,也势必要取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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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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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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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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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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