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时的状况,必须得如此。
而且,为了不牵连到村民,孔大儒讨了吃食、给追兵留下线索就离开。
“追兵在荒郊野外找我,我该哭的时候哭,该不哭的时候一点声都不能有,”霍以骁啧了声,“我才几天大,能知道个什么,竟然与孔大儒配合默契,没有在不该哭的时候哭出来。我说挺巧的,真不是骗您。”
皇上胸口起伏,呼吸沉重。
“我娘被藏在破庙里,拿破草席裹着,”霍以骁道,“听起来很惨,倒也合适她的出身。
将门子弟,马革裹尸,对身后事还真没有那么看重。
她当时若有灵,定然是全力护着我了。
所以说,我这人命大,那么凶险的时刻都熬过来了,也没有落下什么病,能吃能喝。琇書網
小时候长得康健,老太太都说我好养活。
我轻易死不了,您的其他儿子,都没我这命,折腾久了是什么样子,我说不好。”
皇上摆了摆手:“你让朕想一想。”
霍以骁干脆利落地把最后一块点心也吃完了,起身告退。
吴公公送他出来。
霍以骁轻声道:“皇上今儿脾气真不错。”
“那是四公子孝顺,”吴公公说完,完全不给霍以骁再接话的机会,迅速道,“小的让人给您装些点心,您带回去给夫人尝尝。”
霍以骁呵得笑出了声。
算了,不为难吴公公了。
怪不容易的。
送走了霍以骁,吴公公回了御书房。
里头,皇上支着腮帮子,似是闭目养神。
吴公公又看了两眼,确定皇上在打瞌睡。
这阵子,政务操心,皇上很是疲惫,今儿又出了几位殿下这事儿,皇上身心俱疲。
吴公公不敢进去打搅,便静静守在外头。
皇上的瞌睡很浅,却是做起了梦,各种画面在眼前穿梭着。
画面杂乱,他只觉心惊肉跳,却记不住什么,直到最后,眼前只剩下刺目的红。
那是血的颜色。
血泊里,是被刺了一刀,无力回天的朱钰。
朱钰睁大着眼睛,眼珠子都是血色的,他努力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
皇上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想把朱钰抱起来,还没有到跟前,血泊里的人又成了郁薇。
郁薇大声喊叫着,皇上听不见,但他知道,她喊的是“孩子”。
他曾见过郁薇浴血的样子。
小产时候,郁薇似是血崩了一般。
他不能进去里头,只能站在门外,呼吸着浓郁的血腥气,看着一盆一盆染红的水被端出来。
他并不曾见过郁薇离开时的样子。
可现在,他仿佛是看到了,破旧的庙宇,浑身是血的郁薇,草席一裹,猩红的血渗出来,草席都红了……
皇上猛得睁开了眼睛。
他呼吸大乱,捂着胸口,久久无法平复。
吴公公闻声进来,替皇上按压额头。
皇上缓了好一会儿,问道:“以骁的话,你怎么想?”
吴公公抿着唇。
这问题很难答,他只能硬着头皮答。
“小的知道,皇上有皇上的难处,您维护的是国体威严,”吴公公想了想,又道,“四公子亦有他的道理,过些年,随着小殿下们纷纷长大,纷争会更多。
总有人会好奇四公子的出身,到时候四处打听,真相渐渐会……
为了小殿下们,皇上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良久,皇上微微颔首,道:“等下去请太师和太保过来。”
千步廊里,朱桓险些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再灵通些的,也晓得大殿下被皇上禁足。
前因后果一想,都能猜得七七八八。
下衙前,宫里来人,请金太师和赵太保。
礼部,杜泓摸了摸胡子,与两位侍郎道:“今儿都早些回去休息吧,等一切定下来了,我们事半功倍。”
在他看来,皇上召见两位老大人,那定然是有一些决断了。
他们礼部,总算不能揪头发了。
金太师与赵太保随吴公公进了御书房。
行礼过后,赵太保直接道:“皇上,恕臣直言,三殿下万幸没有坠马,但大殿下,您这……”
“罚得轻了,是吗?”皇上轻笑了声,“以骁也这么说。”
赵太保和金太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朕亦晓得,只是想到钰儿,狠不下心去,”皇上说完,顿了顿,“请两位老大人过来,是为了以骁。为图各方周全,一直拖着,拖得也有些久。”
赵太保在心里叹气。
他和金太师原打算着,就这么拖到腊月。
十之八九,皇上会退一步。
却是没想到,皇上的确想退一步,但这么短短时间里,大殿下还真就生出了些事端来。
“太妃娘娘想过几个说辞,”皇上道,“朕听着,也算是一种法子……”
这一日,御书房里,皇上与老大人们聊了许久。
各种情绪,五味杂陈。
翌日清晨,宫门外,候着上朝的官员左右看了看,果不其然,大殿下没有出现,而四公子孤身站在一旁。
不多时,霍怀定到了,过去拍了拍霍以骁的肩膀。
“这架势,”霍怀定叹道,“山雨欲来?”
霍以骁道:“天气如何,得看皇上怎么想了。”
霍怀定失笑。
他一直被瞒在鼓里。
直到不久前,皇上才与他说明白了当年旧事。
霍怀定并不介意皇上的隐瞒,那等局面上,为了这个侥幸活下来的孩子,自然是怎么安全怎么说。
他只是心疼以骁。
幼年之时,以骁就是个渴望父母的孩子。
也正是因此,在他以为是自己是皇上与熙嫔的孩子之后,他无法去责备母亲,他才会说“娘早死了、爹不想认”。
因而,在以骁知道真相、知道自己的出身没有那么不堪之时,他会更坚持要替母亲争取所有的一切。
固执着不让步。
宫门开启,朝臣纷纷向金銮殿走。
殿外,列队之时,皇子与伴读们的这一侧,朱茂禁足,项淮自然也免不了受罚,朱桓养伤,唯一站在这儿的只有霍以骁一人。
霍以骁对周边的轻声交头接耳并不在意,时辰到了,他先一步迈进了大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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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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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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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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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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