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长长,或者应该称之为竹片。
粗粗看一眼,竹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霍以骁指着上头的痕迹,与皇上道:“您对着光,看看这里。”
皇上闻言,便调整了角度。
外头的天亮了,只是日头被云层阻着,偶尔才有一丝晨曦透出来,想等阳光,大抵得等到中午。
那点儿光也够了,御书房里没有点油灯,因此,皇帝最初没有发现端倪。
这会儿,他通过角度变化,发现了竹片上的秘密。
“这是……”皇上又拿起几片,一一看了,道,“像是小刀刻的?”
一面说,他一面给吴公公递了个眼神。
吴公公会意,赶紧拿来了纸张墨条,把一片片竹片上的内容拓下来。
皇上接过来一看。
一堆不知意义的数字。
“定门关”三个字在其中,特别突兀。
皇上皱起了眉头。
“这些竹片原是一把折扇的扇骨,”霍以骁道,“比对过字迹了,是韦仕留下来的。”
韦仕?
皇上定睛看着拓印下来的字。
韦仕的字不算很有特色,皇上看了他这么多年折子,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韦仕的字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霍以骁道:“他这个‘点’比较明显,工部的底档里有他的字,您要比对,可以让工部送来。”
皇上问:“你说这原本是扇子?扇子也是从工部找出来的?”
霍以骁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
皇上这么想,就当是这么一回事。
“这些就是我跟您说的对比出来的数量,”霍以骁与皇上示意后,手指落在纸张上,点出几条,“这些是定门关的,其他的是夹口关的。”
只看数字,当然还是一头雾水。
皇上问:“对比?”
霍以骁道:“他发现了沈家在行不轨事,可惜没有抓到实证,就像您说的,兹事体大,没有铁证,他哪里来揭发?后来二殿下出事,他也只能如此留下些怀疑。可惜,他先因贪墨被抓,这事儿也没有揭开来。”
皇上摸了摸胡子,睨了霍以骁一眼。
霍以骁的话说一半、藏了一半。
当然,皇上也清楚霍以骁藏了什么。
韦仕与冯碌是表兄弟,他最初发现状况时会有什么打算,等朱晟出事后又会有什么想法,皇上一想就知道。
霍以骁没有直接说,也是顾念着损了一个儿子的为父之心。
这么一想,皇上不由抿了抿唇。
真不容易。
霍以骁还会顾及他这个当父亲的心情。
真是,太不容易了。
皇上很是感慨,语气温和许多,问道:“那依你的想法呢?”
“眼下这些,都是李侍郎推算出来的,”霍以骁道,“推得若是不准,定门关、夹口关的增固工程十分完备,那固然好,抓沈家的把柄绝对没有边关稳固重要。xǐυmь.℃òm
可若是李侍郎推算得不错,北疆关口真的出现了状况,那不管后头怎么处理沈氏,都得先把关口的防御提上来。”
皇上示意他说下去。
霍以骁道:“北境三关那么个状况,别说您把都察院整个扔到北境去,便是您亲自去,您也不可能一到那儿就要砸城墙。
砸出问题来了,涉事官员倒霉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做这等不要命的事儿,但最倒霉的还是边关百姓。
没有砸出问题来,您心里又不得劲儿……”
皇上轻咳了一声。
什么叫不得劲儿?
霍以骁还是霍以骁,用词一点儿不讲究!
“眼下,有一批物资正在送往西关的路上,”霍以骁才不管皇上咳嗽不咳嗽的,径直往下说,“我的想法是赌一把。沈家赚银子可不会嫌多,以前顺顺利利拿了,这回也很可能拿。砸了这批物资,总比去砸定门关强吧?”
吴公公绷着脸给皇上添茶,对霍以骁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四公子这开口闭口的砸边关城墙,砸运输物资,土匪都没有这样的!
不能细听、也不能细想。
皇上面无表情喝了口茶,又问:“谁去砸?”
霍以骁道:“我。”
吴公公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撒了。
土匪头子竟然还要亲自出马!
皇上没有拒绝,亦没有答应,而是问:“你觉得夹带了什么?”
“不知道,”霍以骁答得坦白,“除非砸出来,否则谁也不知道。”
眼下已经猜到这个份上了,再让方启川去探朱钰口风,容易打草惊蛇。
皇上道:“万一什么也没砸出来呢?”
“我脾气差,连皇子都敢打,劈烂几根原木怎么了?”霍以骁道,“原木、石块才值多少银子?您还能让我赔银子?”
皇上:“……”
他气笑了:“这是银子的事儿?”
“不是,”霍以骁垂着眼,没有再口出狂言,“这是江山之事。”
皇上一怔。
霍以骁道:“没有什么,重过江山社稷。”
皇上的呼吸一滞,像是有一双手,狠狠地攥了他的心脏一下。
是啊,一切以江山为重。
江山由不得他兵行险招,一旦出现差池,后果不是他可以承担的了。
若是不管不顾,他早就把沈家连根拔了,还能容忍他们钳制他这么多年?
就是怕朝野动荡,怕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必须得稳着来。
而北境三关,是朝廷抵御鞑靼的第一线,一旦失守,不说北境陷入战火,京师都会受威胁。
跟探明三关的问题相比,那些物资砸了、烧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更何况,沈家敢动北境三关,一样动西关。
皇上看了眼霍以骁的手。
那只手还点在纸面上,指尖就落在定门关三字之上。
手指很长,已经是大人的手了,不再是一个孩子的手。
分明,他还记得,早几年,霍怀定领着几兄弟到常宁宫给太妃娘娘请安,他特意过去,牵着霍以骁的手说话时,还是一稚子。
而这些年,他和这个儿子的关系磕磕绊绊的,欣慰的时候少有,更多是被气得晕头转向。
以至于,哪怕霍以骁已经长大、娶妻,在皇上眼里,也就是个混小子。
直到此刻,他忽然意识到,霍以骁真的长大了。
长得能说出“江山为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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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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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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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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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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