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皇太子弘昼都是日夜留在宫里,为皇父侍疾,当然了,最要紧的是掌控内外,做接班儿工作。
因此,这会子没人敢对裕妃不敬,哪怕林羡余还在午睡,也被青兰给叫了起来。
脸上有伤,林羡余也没法洗漱化妆,只梳了头、更了衣,便出来见裕妃了。
她屈膝行礼:“姐姐怎么来了?”
哪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太后了,裕妃还是没有受她的礼,裕妃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妹妹如今与我一样,同在妃位,可不能行此大礼。”
林羡余脸上有伤,也不敢笑,她小声道:“且不说臣妾还未行册封礼,更何况,皇上的诏书,臣妾也已经听说了。”
裕妃笑了笑,旋即道:“这几日,皇上病得愈发重了,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本宫看得出来,皇上心里还念着你。”
林羡余默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惦念的?
裕妃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虽不晓得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皇上这些年终究待你不薄,如今皇上病重,你也是高位嫔妃,总不能不去侍疾。”
林羡余其实是真不想再见雍正了,只不过未来太后娘娘面子不能不给。
罢了,去就去吧。
“那臣妾拾掇一下,这就跟着姐姐去养心殿。”
裕妃微笑颔首,一脸欣慰之色。
皇帝病重,身为嫔妃,本就不能浓妆艳抹,林羡余也只是叫了盆温水,擦洗了一下没受伤半边脸,又涂了点面膏,便随裕妃去了。
养心殿。
内殿传出一阵阵低哑无力的咳嗽声,太子弘昼侍立床头,满是哀求地道:“汗阿玛,您多少喝一口吧。”
这时候,裕妃缓缓走了进来,道:“皇上,贤妃妹妹来侍疾了。”
一语出,雍正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他抬了抬浑浊的老眼,看着盈盈然走来的人,因为病痛而紧蹙的眉宇,仿佛一瞬间舒缓了。
裕妃拉了拉儿子的袖子,弘昼立刻会意,忙将药碗搁在一旁的紫檀桌上,躬身一礼,便与裕妃一同退出了内殿。
林羡余:……这个裕妃,还真是贤惠!
明明已经稳操胜券,其实裕妃完全没必要理会雍正心里怎么想。
她叹了口气,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再度端起那药碗,“臣妾伺候皇上吃药吧。”
雍正蓦然眼圈有些湿润,“脸上……还疼吗?”
林羡余面无表情道:“还好。”——倒不是她非要摆冷脸,实在是怕牵扯伤口。她这几日,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了,只能吃一些流食,真特么太遭罪了!
雍正却一把握住了她执着勺子的手,勺中的药不由晃了出来,洒在了皇帝明黄的袖口上。
好在这药已经不算太热,不至于烫伤皇帝。
雍正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握着她的那只手也几乎感受不到丝毫力道,他真的是到了最后的时候了。
“朕……那碗药,朕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喝。”雍正已经很累了,连说话都是如此的吃力,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合上眼睛。
看着他垂垂将死的样子,林羡余终究还是心软了,罢了,都快死了,安慰他几句又何妨呢?只当是给未来皇太后面子。
她垂下眸子道:“臣妾……不怪皇上了。”——只是也不复情分了。
这一瞬,雍正终于彻底释然了,“弦玉…贤玉……”他喃喃着,握着林羡余的那只手蓦然松了,然后沉沉垂下。
他合上了眼睛,苍老的容颜,从未如此安详。
林羡余捧着药碗,怔怔失神。其实,昨日就是雍正历史上的死期了。
但是,他生生多熬了一日。
最后那两声呼唤,不知是在唤刘弦玉、还是乌拉那拉贤玉,可惜她已经没法再追问了。
她终究还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雍正十三年的冬天,送走了这位操劳一世的工作狂皇帝,迎来了新君。
皇太子素服二十七日,继皇帝位,改元乾和。
新君初登大宝,果亲王允礼就上折子,提及避圣讳一事。
简而言之,就是将皇帝其他同辈兄弟中的“弘”改成其他字眼儿,以免冲撞皇帝。
但被新皇委婉拒绝,虽然皇帝只有宝亲王弘历一个兄弟,但却不计其数的堂兄弟,若要改名,那未免太过浩大繁琐。
故而新皇决定给自己改名,在“弘”字边儿上添了个三点水,也就是爱新觉罗泓昼,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意。
新君泓昼登基后,很是厚待兄弟,甚至还将自己曾经住过的潜邸,昔日和亲王府赐予铁帽子宝亲王为王府。
毕竟这些年,宝亲王一直都是住在宫里,形同太子。
但如今泓昼都登基了,没有哥哥赖在弟弟家不走的道理。若是另做开府,不知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倒是不如把现成的王府给他。xǐυmь.℃òm
宝亲王火速被分府,而泓昼也没有亏待宝亲王之母,在尊封了生母裕妃为皇太后之后,亦尊皇考熹贵妃为熹贵太妃,林羡余则被尊为贤宁太妃。
熹贵太妃挪往宁寿宫颐养天年,要知道,这宁寿宫可是圣祖爷为孝惠太后修建的宫苑!自孝惠太后之后,就一直空着。足见新皇对熹贵太妃的敬意了。
而林羡余这个贤宁太妃则就近搬去了寿康宫居住,寿康宫虽不及宁寿宫宽敞,但紧挨着耿太后的慈宁宫,亦是十分华美,丝毫不逊色翊坤宫。
不过离得近也有坏处,林羡余也只能捏着鼻子,常去隔壁请安。
耿太后倒是好性子,当了太后,也不见摆架子,对她还是一如往日温和,耿太后打量着林羡余那斜贯右侧脸颊的肉红疤痕,叹息道:“千万个小心养护,竟还是留了这么大一条疤痕,实在是可惜了。”
林羡余笑了笑,“臣妾已经是未亡人了,要这容颜有何用?”
耿太后叹息:“你能想开,自然是好。”
说着,耿太后又道:“你若得闲,便去宁寿宫,替本宫去看望一下贵太妃吧。”
林羡余一愣,虽说这耿太后好性子,不见为难熹贵太妃,她原以为,这已经是很不错了。没想到,耿太后居然让她去安慰熹贵太妃!
耿太后道:“先帝晚年这些事儿,实在出乎哀家意料。但是事已至此,哀家与皇帝,都不会亏待了她们母子。毕竟皇帝小的时候,也蒙她照顾。”
林羡余心道,是了,因弘历自小养在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膝下,所以四爷就命钮祜禄氏帮着耿氏抚育弘昼。
这情分,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
只是这些年,耿氏明明年长,却一直称呼熹贵太妃姐姐,低眉顺眼奉承半辈子,竟半点不介怀吗?
林羡余心道,应该是介怀的,要不然也不会让熹贵太妃住在东六宫东面的宁寿宫了。
而慈宁宫是在西六宫的西面,隔着老鼻子远了。
不过,耿太后此举,已经是十分厚道了。
但愿这位“熹贵太妃”能知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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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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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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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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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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