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不一定比这里舒服,可肯定精彩。所谓的精彩,也就是事多,鸡毛蒜皮,人情世故,无数人厌烦,无数人逃离。可依旧有人向往并投身其中,乐此不疲。
“要让她去夏府?”
“学院进不去,只有去夏府。”
夏萧不停舔嘴,先前的面太咸太酸,怎么回味怎么难受。
“去夏府也好。”
虽然这么做没错,可舒爽有些不乐意,她不喜欢阿烛,从第一眼见到,从她指着夏萧说话时便不喜欢。她觉得阿烛不尊重夏萧,但会粘着夏萧。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也不例外!
院子边,小黄狗摇着尾巴,兴冲冲的跑到阿烛身边,可她跪着,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抱起,也没有陪自己玩。它小小的眼睛里全是疑惑,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地上,看着满眼泪水的姥姥。Χiυmъ.cοΜ
“姥姥,我这么听话,不走行不行?”
阿烛啜泣,姥姥也不忍心,可还是摇头。她今天会很心狠,不管阿烛怎么撒娇都没用,她是该离开。并且这个机会太过难得,先前有那么多荒兽奔驰而过,她便知道有大事发生。现在有人前来,将阿烛接走也是极好。
虽是陌生人,可姥姥活了这么多年,能从一碗饭里判断一个人的品性。这二人先要分面,后又不留汤汁的喝完,足以证明他们懂得事理,明晓自己的意思。这般聪慧之人,站姿也颇为端正,定不是心思不正之人。
“阿烛,从小我便对你说,总有一天你会离开。但无论你到哪,都别忘了姥姥教导过你的话。”
阿烛知道姥姥心意已决,强忍着咽下眼里的泪。姥姥养育她长大,给了她生命,她也答应过姥姥,今后一定去外面的世界,学会修行,即便一个人活在世上,也能不受欺负和委屈。她本以为那一天还很遥远,可没想这么快就到了。
如今这一走,归来便是问期,甚至再也不回来。米寿之年的姥姥,说不定哪一天就驾鹤西归。
“带上豆豆吧,让它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黄狗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心的直叫唤,奶声奶气的。
“姥姥,让豆豆在家陪你吧。”
小黄狗耷拉起耳朵,它也想和阿烛一起去。
“不用了,我会和老黄一起看着你们的。”
枯如树皮的手掌摸了摸阿烛头顶,满眼慈爱。
阿烛一走,她还有村里三个老家伙可以说说话,可她在外,会遇到怎样的人?这条路太过忐忑,可老妪始终觉得,这充满青春活力的栗色长发不该在山村里始终扎着马尾,而是该去纵横风起之地。无论结局如何,都该闯闯。不该安逸的年龄就不能窝在家里,否则只会像她一样一生只养了一头白眼狼,到头来只收获冷漠,还没一个捡来的姑娘心疼自己。
阿烛眼里噙泪,弯下细腰重重磕头,发出一道闷响。她洁白的印堂上出现一个血红的印子,像朵奇异的红花,可阿烛还是继续磕。老妪没有拦着,她将阿烛捡回家已经十六年了。当初那个只有芭蕉叶大小的女孩不知吃了多少东西,才长成这么大,还这么漂亮。现在,就要离开。
“快去吧!”
三个响头已经够了,老妪连忙扶起阿烛,将其往台阶下推。
“姥姥,我走了。”
阿烛回头,豆豆正从台阶上往下蹦。台阶有些高,它有些不敢,可又想跟上阿烛,急得在院子边转圈圈。
阿烛走出几步,回来抱豆豆。它被抱住后立马欢快的叫唤起来,就要走咯,去外面的天地了!
豆豆好奇的打量起四周,似乎从现在开始,它就已经离开深山了。这深山小溪,瓦楼天地,它都十分熟悉,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呢?是不是每隔几天就有肉吃?会四处长肉吗?花上是肉,树上是肉,田里也是肉,好期待啊。
擦了擦手上豆豆的口水,阿烛又回头看姥姥,她依旧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挥手让自己走,不想让自己回头。阿烛离家,一步三回头,上了小石桥,停步犹豫,不知是否该上前,这里全是她的回忆。
小时候,姥姥和村里的爷爷们去龙岗。因为路太远,姥姥不让她去,若她累了,哭起来不走路,就耽误时间了。于是,她和大黄狗一起坐在桥头,始终望着那条出山的小路,等着姥姥回来。
每当她回来,都会给自己揣糖,她开心的上窜下跳,现在想起来,再也高兴不得,只剩姥姥辛劳的乏累面孔。
小桥到台阶上的路边会种菜,春天青菜,冬天便是莲花白,可阿烛最喜欢的还是黄花菜。每次煮面,加上几朵新鲜的黄花菜,都引人开心。煮这种面是有讲究的,姥姥煮面,阿烛就等着姥姥给自己下令,然后去揪花,越新鲜越好。
这样的面一年只能吃上几次,现在已经没了,可她每次都会特别开心,再配上些肉丝,简直是人间美味。
因为太过期待,阿烛会跑着去摘,在台阶上摔过几次,很疼很疼,擦破皮的那种。有一次她摔得很狠,站都站不起来。老黄狗吓呆了,在她身边转圈圈,舔她的伤口,可她还是站不起来。
一见她哭,老黄狗就去找姥姥。那天姥姥杀了只鸡,说给阿烛补身体,还把鸡爪鸡翅都给她吃。姥姥说,鸡翅吃了能飞的很高,鸡爪吃了能抓钱,以后阿烛肯定不会因为几两银子担忧。阿烛听了就不疼了,吃的很香,一丝肉不剩。
想起这些,阿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嗷嗷大哭,像个在人群里走丢的孩子,像被抛弃,没有人管。
“阿烛。”
老妪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跑来,夏萧和舒霜看着,连忙来扶。可阿烛跑在他们前面,她一声又一声的叫姥姥,令这个老人家又一次红了眼。
若是舒霜,现在肯定不会哭,那样只会让姥姥更担心。可阿烛要随性一些,她的情绪,始终体现在表面,从不藏着掖着。
抱住姥姥,阿烛抽噎,印堂上流下一滴血,极为殷红。拼搏这么多年,夏萧见到的血不少,可这么纯净的血很少见。里面没有元气,没有杂质,只是血,纯净的像一滴水,像舒霜释放出的淡蓝色元气。
“阿烛,一定要记着姥姥。”
“阿烛不会忘的,永远都不会忘!”
阿烛抹着眼泪,脸上没有可花的妆,只是离别的泪水太过辛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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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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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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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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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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