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和尚死性子,说是在山上潜修,那就真的不下山了,搞得想要见他一面,还非得爬到山上去才行。无量山上设下了进制,无论是远门众人还是寻常百姓,都得说着台阶一步步的登上去,这些台阶虽然比不上所谓要拜入无量宗时历经的“天阶”那样磨人,却也是极其耗费体力的,想琅千秋许多年前和自家师傅来的那一趟,就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走上来的,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师傅或抱或背,总之没有让琅千秋累着。
这一回琅千秋又得爬上去了,不过聂冷川有好办法,他道:“要上山还不容易?这山上虽然不让人飞,但是只要我变回原形,你坐在我头上,我脖子一伸就到他们宗门口了,简单的很!”
琅千秋哈哈大笑,虽说她也确实想要体会一下骑龙时的风流,但是这样未免也太过招摇了些。她们此时能大摇大摆的来无量宗找悯生和尚,就是因为无量宗有一个规矩:在无量山周围百里,止争止杀。如果有人敢坏了这个规矩,无量宗自然会派人来清场,别看这群佛修平日里都是不理世事的模样,可真要是有人敢来挑衅,人家的武僧可也不是吃素的。
自然,也正是因为这个规矩,琅千秋才连容貌身形都没有装饰一番,就大模大样的来了。她早知道一进来无量山的地盘,她就被人给盯上了,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她琅千秋的名号也许久没在江湖上兴风作浪,那些人却还是不肯忘了她,就像是看见了一朵盛开绽放的恶之花一样,想方设法的要把她从根源上掐断。
不过恐怕那些人也只能想想罢了,这里是无量山的地盘,就算是那些人想要对她出手,不等她反手一击,无量宗里的佛修就首先会出手帮她清理垃圾了。这样多好,他们拿她琅千秋无可奈何,她琅千秋的名号却会永远扎在他们心上,就像是一个小钉子一样,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只要一想起来“琅千秋”这三个字,就会觉得痛苦难耐。
总之,琅千秋拒绝了聂冷川要变回原形带她上山的那个想法,毕竟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琅千秋暂时还没有让别人知道她身边有一条真龙的想法,虽然她表示,不怕贼偷,但是也怕贼惦记啊!
聂冷川自从能随时跟琅千秋一起牵手之后,他心情就很好,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一双金灿灿的朗目都笑弯成了一道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琅千秋是一对似的,走到哪里都要紧紧贴在琅千秋身上。
琅千秋一看见聂冷川那副小情种的样子就无奈,又有点儿高兴,笑道:“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你收敛一点好不好?你这条小龙怎地一点儿也不端庄,到时候让佛祖瞧见了,还以为你是臭不要脸,故意去膈应那群和尚去的呢!”
哪知道聂冷川这厮竟然完全就是个恋爱脑,他牵起琅千秋的手,在她雪白的手背上种种亲了一口,“吧嗒”一声脆响,得意道:“让佛祖瞧见了才好,佛祖要保佑的人太多了,一天哪里能忙得过来,恐怕也都不记得哪个是哪个了,咱们正好去他面前露个脸,让他保佑你我长长久久的、永永远远也不要分开。”
琅千秋乐了,嗤笑一声,道:“那佛祖,他自己都是个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哪里能懂男女情爱的事情。你求他还不去来求我,只要你够诚心诚意,有本事让本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你,长长久久又有何难?”
聂冷川颇有些紧张,便问道:“那你现在可有死心塌地的爱上我?”
琅千秋看他一眼,没好意思说,只道:“看你表现。”便加快速度,头也不回的向山上走了。
聂冷川连忙追过来,口中还只道:“我不管,我这个心反正早都死心塌地的跟你了了,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这条小龙有时候插科打诨起来也是极其厉害的,琅千秋招架不住他的厚脸皮,只好赶紧逃走。
只是因为两个人都在追闹,倒是觉得这段上山路变得短了许多,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已经站在了无量宗大门前了。
此时已近黄昏,白日里前来拜佛的香客几乎都已经散尽了,只留下三三两两的也在相携着下山。门口的小和尚正在勤勤恳恳的扫着地,琅千秋一眼就看出来他修为不高,看来当年在杀生佛悯生当年在无量宗里做着的扫地僧工作早已经换了人了。
琅千秋上前两步,开口问道:“小和尚,我们是来拜访悯生大师的,你可知道他此刻人在何处?”
那小和尚一愣,没发现跟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两个人了,他抬头看见亲密依偎着的琅千秋和聂冷川两人,满眼都是生面孔,便摇了摇头道:“二位施主,小僧于无量宗内求佛,并未听过‘悯生’之名。”
怎么回事,悯生的名号当年可是响透了天下佛宗,这小和尚竟然说不知道,实在是奇怪。琅千秋忍不住挑眉,笑道:“悯生这个法号你没有听过,可听过‘杀生佛’”?
那小和尚仍是摇头,道:“小僧不知。”
“撒谎!”琅千秋忽然变了脸色,沉声喝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小秃驴竟然欺瞒于我,天下谁人不知道你们无量宗内的杀生佛悯生,当年和南海释空法师一辩,名头响透了天下佛宗,你竟然敢说不知道?”
小和尚没想到琅千秋前一刻还是满脸笑眯眯的样子,下一刻就忽然变了脸色,他只觉得这位女施主发起火来有些可怕,当即便下了一跳,有些紧张的握住了手里的扫把,强做镇定道:“小僧并未欺瞒于施主,小僧今年不过是上山的第三个年头罢了,当真不识施主口中所说的杀生佛悯生……”
大概是觉得琅千秋的样子有些凶狠,再加上她身边跟着的那位,一看就不好惹,小和尚又颤巍巍的补上一句,道:“无量山百里之内止争止杀,女施主,您不能动手啊……”m.χIùmЬ.CǒM
琅千秋:“……”
琅千秋心想这无量山现在招弟子的水准是越来越差了,一代不如一代啊!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口气稍微重了一些,这小和尚竟然就觉得她要发飙了,她琅千秋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实在是岂有此理!
聂冷川道:“许是悯生已经避世了,这小和尚初来乍到,也许当真不知道他的所在。咱们自己进去找一找,或者去找着寺庙里的住持问一下,住持肯定知道那位悯生大师究竟在哪里。”
琅千秋一想也是,便点头道:“进去找那个老秃驴一问便知!”
她扭头要走,身后却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人,来人开口道:“女施主来意老衲已明,但是,施主要找的那人,如今已经不在无量宗内了。”
原来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他们身后竟然站了一个老和尚,不但琅千秋并未察觉,连聂冷川这个天生野性的真龙也是无知无觉。
琅千秋吓了一跳,立马跳开,惊道:“我靠,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闹鬼了呢?”
来人正是无量宗的老住持,无觉大师,也就是当年将悯生从江水里头救上来的那个老和尚。他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琅千秋和聂冷川身后,显然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他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样子,似乎方才拿一下,他并不是故意去吓唬琅千秋和聂冷川的。
当年师傅带着琅千秋一起来无量山上,找的就是这位无觉法师,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显然还记得琅千秋。
无觉一手捏着佛珠,一手举至身前打了一个佛号,笑起来的时候那老脸上就布满了褶子,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他微笑道:“多年未见,琅小施主依旧是风采如故,让贫僧想起来当年和琅泽上君对坐而论时的情景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琅千秋也十分的和气,她抿唇一笑,道:“我师傅他老人家早已经仙去多年,承蒙大师还记挂在心间。不瞒您说,这次我和朋友来找悯生大师,实在是有要事相求,不知道您放才说的……他如今已经不在无量宗内,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觉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远远眺向山下,轻声道:“贫僧方才说的,便都是字面上的意思……悯生当年入门,并未走那九九八十一阶天梯,他便算不得是我无量宗内弟子,如今他尘缘未了,早已经下山,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下山了?琅千秋和聂冷川对视一眼,问道:“大师可否详细告知?”
无觉将目光拉回来,他的眼中好似空无一物,又好似是漆黑的深潭,触不及底,只需极浅淡的一眼,就让人觉得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全被看透。琅千秋想起来传言里的话,这位无觉大师的修为其实早都可以成佛了,只是他因为自己当年过错,一时心慈手软将杀生佛带回了无量宗内,才会在七十年后,在南海的佛法辩论会上,让释空法师因之而亡。因果轮回,无觉大师想要赎清方面的罪孽,才会压住修为,一直坚持留在人世间承受苦难。
琅千秋从前一直以为,这个说法纯属放屁!成了佛,脱离苦海,去那传说当中的极乐世界,这就是佛修的毕生所愿。哪里会有人明明可以成佛,却又放弃成佛呢?要么就是他修为不够,要么就是他在吹牛皮说大话。可是今日,只是被这个老和尚看上这么一眼,她忽然觉得,传闻当中的那些,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也许这个老和尚,当真已有了成佛的修为……
只是这老和尚所谓的罪孽,绝不是从江水中救了那个所谓的杀生佛,他当年既然看出了悯生的面像,也依旧选择救他上岸,并且培养他七十余年,让他成长到足以去南海可以参加法会,那他在救悯生的时候,应当就是心甘情愿的。至于那位释空法师坐化之事,虽然琅千秋觉得他可能就是辩论不过别人,一时心中不平,才导致走岔了气……但是无觉老和尚当年既然既救了杀生佛,那想必就对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他可能会忏悔,会抱歉,但绝不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后悔救了悯生。
总之,这老和尚既然修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但是为什么迟迟不肯成佛,琅千秋却是不知道的。
不过她既然问起了悯生,这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是以无觉大师还是打了一个佛号,做出邀请的动作,笑道:“天色渐深,寺里已经备上了香茶,二位施主不如去庙里坐上一坐?”
琅千秋自然乐得点头,道:“求之不得。”
老和尚是个贴心的,看出了琅千秋和聂冷川关系不一般,还给他们两个人共同准备了一间寮房。
三人对面而坐,无觉率先开口道:“琅小施主,你想知道关于悯生去向,这得先论及前因后果,当年贫僧将悯生带回无量山之事,你可知道多少?”
琅千秋挑眉,道:“那个时候我还没生出来呢,所知道的自然不多,而且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只知道你外出修行的时候,在江里捡到了一个小孩子,不忍心他被淹死在江里头变成一个水鬼,所以将他救了,并且带回无量宗,让他做了山里头的一个小和尚,法号就叫做悯生……我说的可对?”
无觉大师微微点头,他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一双慧眼中尽是过往,道:“大部分都是对的。其实,当年贫僧在江里捡到悯生,并不是一个偶然,百年以前,贫僧的修为已渐至大圆满境,观山是山,观水是水,世间一切难为虚妄,皆是本相。贫僧当时游历人世间,是想找一个立地成佛的机缘,本不会再为凡尘俗世所牵扰,可是那个时候,贫僧却听到了一道声音。那声音非人非妖,非魔非鬼,仔细听起来,原来竟是一片叶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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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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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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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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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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