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吐起来止都止不住!
刚喝下的奶,连带着之前吃下的白水煮肉,全都吐得一干二净。
牙根泛酸,喉头犯苦,妘英眼睫挂着泪珠,秀美的鹅蛋脸已经瘦脱了相,盯着帐篷外的两眼似是毫无焦距。
“殿下莫急!容奴奴为您揉揉!”
说话之人并不做燕人打扮,对妘英的称呼,也是按照荆山国的规矩来,想来燕王若不是盼儿子盼得眼都绿了,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些荆山国大王女的人贴身伺候她的。
这些人在伺候她的时候,全都十分贴心,生怕她有丁点不如意之处。
她们会给她做荆山国的小点心,哪怕她早就不记得那些味道了,依然觉得很好吃;
她们会时刻陪伴她,哪怕燕王与她敦伦,也会过来帮忙,好让她不那么累——据说那种姿势更容易怀儿子;
她们会轻轻的给她按揉身子,哪里不舒服就揉哪里,不管她怎么生气,都一点脾气也没有,总是笑呵呵的看着她……
就是一个个眼睛十分渗人,恨不能把她的肚子盯出个窟窿,再往里塞个儿子才好!
她很多事都想不明白,每天都在害怕,想要逃离这里,可惜现在她身边再也没了那个把她当心肝儿肉的男人,再也没人为她出谋划策,也没人为她遮风挡雨了!
所有的人都只把她当做生儿子的工具!
好像只要她身体不会不舒服,整个人都不会不舒服了一样!
说什么血脉高贵,这样的血脉,又有什么高贵的呢?她恨不能生在平民之家,哪怕吃糠咽菜、采桑织布,也总比这样好些。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受尽宠爱的她脾气也是大过的,得知要被嫁到大纪,给一个比她爹爹还要老的老头子当妻子,她连夜就收拾小包袱,骑着小马离家出走了。
后来爹爹追上来,哭着将她抱在怀里求她听话,又说要永远跟在她身边,她才勉强同意。
直到她长大了,慢慢明白了许多事,才知道在她点头同意的那一刹那,她的爹爹会失去什么。
母亲不可能总给爹爹一个人生孩子,爹爹对她爱如珍宝,没法反抗母亲的强势决定,又舍不得她孤零零的去大纪当王后,往日里温和胆小的他,竟将自己变成了侍从,作为陪媵的奴仆,跟着她嫁到了阳城。
年少的时候,在大纪宫中的每一天,她都因爹爹的形影不离而感到欢喜,除了不能在外人面前叫他爹爹,她对生活没有什么不满意。
那个总是严厉古板的母亲,她一点也没有想念过。
没想到她和爹爹都躲得这么远了,还得继续听母亲的话。
母亲要将她接回去,再嫁给别人,爹爹守着她哭了好几夜,最终还是决定听从。
可惜,母亲并不像在他们父女俩面前那样强,她并不能轻易将她接回去。
爹爹筹谋搬去新城,想着他们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奈何那座城,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只是一座荒野里的小城。
他们都想要那座城,为了顺利得到它,甚至不惜先得到她。
燕王最先下手,将她掳走,没几天又有消息传来,说楚王求娶,母亲已经同意,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也顾不得关心那些。
燕王在掳走她的时候,把拼死保护她的爹爹当做仆从,一刀斩成两截,她那声“爹爹”卡在喉咙里,愣是不敢出口,因为爹爹临死前,拼命给她打眼色,不许她说出这件事。
她真的恨死燕王了!现在却要给他生儿子,想想就想吐!
“殿下!英殿下!哪怕为了小公子,也请保重啊!”
见她突然打着干呕哭了起来,眼泪止都止不住,却什么也吐不出,奴仆十分惊慌,给她顺背的顺背,给她倒水的倒水,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妘英伏在松软的靠垫里,哭得撕心裂肺。
爹爹,对不起!英儿活得好累啊!
生而为人,却不能体会到当人的快乐,过去,现在,以后,每一天都不快乐,每一天都是工具人,不过是从这只手中,到了那只手里,日复一日,不得自由……
真的好累啊!
这样的生活,她都已经体会过了,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以后也跟她一样啊?
哪怕她有着燕王的血脉,让她十分不喜,她还是不忍。
谁说怀了孩子就一定会生男孩儿呢?若真这么灵验,这天下又为何还有那么多悲惨的女儿家呢?
所以,她不会生这个孩子的。
虽然现在肚子还很平坦,可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成长的感觉,没人比她这个母亲更清楚了。
只要她死了,这个孩子,就永远也不会出生了!
想到这,扑在软枕里的人瞪大眼睛,心一横,直接咬断了舌根。
小野公主已经三岁,依然那样活泼好动,这会儿正在如茵碧草间打马飞奔,一声声欢笑好似银铃。
马儿跑到这边来了,远远就听到哭声,小野拧紧眉头,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挥着鞭子十分不爽的叫来仆从:
“那女人怎么又在哭?吃饭哭,睡觉也哭,真是烦死了!嫁给爹爹难道不好吗?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有哪点让她不满意的?要不是爹爹说了我不能嫁给他,本公主才不让她嫁呢!”
跟这种小儿说不清楚道理,仆从忍住笑,哄道:“殿下,还请息怒!您得称呼她母亲才行!不然回头大王又要不高兴了。”
“哼!”
虽然还是很不高兴,小野还是压住脾气,不再说那些难听的话了。
“真是烦死了!罢了罢了!爹爹不在,我还是帮他看着点儿吧!抢个妻子也不容易……”
一边嘀咕,小野公主一边打马上前,结果不等她下马,就听帐中一片惊慌失措。
“怎么了?天塌了吗?你们这群刁奴!”
这群来自荆山国的老太婆,一个比一个难缠,说什么怕她没轻没重害了那女人肚子里的儿子,从来不许她靠近那女人,光想想小野公主就气得想甩她们几鞭子!
要不是叔父跟她说,爹爹现在需要个儿子……
怕她跳下马背摔到,仆从忙将她抱下来,结果小野公主在仆从怀里发了好半天脾气,屋里还是没人出来,意识到不对劲,老成的仆从兵分两路,一队将小野公主抱开,一队撩开帐帘,钻了进去。
“啊!!”
一进去,就见大王新抢来的王后娘娘满脸是血,还有血块不断从嘴里滑出来,整个人就跟抽风了似的,躺在地毯上不断抽搐。
尖叫声此起彼伏,小野公主不放心,逼着仆从将她抱进来,正好遇到妘英腿一蹬,翻着白眼彻底没了气。
“啊!!将这些贼人全都给我抓起来!!”
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利!
不愧是从小就敢在燕王头上尿尿的孩子,小小年纪,发起怒来,威势已不容小觑!
众人立刻有了主心骨,老鹰捉小鸡似的,将那荆山国来的仆从一个不剩,全都抓了起来!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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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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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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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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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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