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后院,白景源的纱帐就掩在幽幽竹林中。
竹叶沙沙,鸟儿喳喳,白景源正穿着舒服的居家短袖,盘坐在竹编矮榻上,一边吹着自然风,一边闻着竹香撕刚烤好的兔子。
自每天只吃两顿之后,午时末,最迟未时初,他就会吃一些比较垫肚子、却又不会被人当做正餐的东西,像什么烤鸡烤鱼烤兔之类的,好吃,能量足,有营养,又不会被这里的人当做正经的肉,都是他喜欢的。
任沂来得很慢,因为她是从城外回来的。
见了面,白景源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之前的事,就听任沂说起燕王杀了那群鲁人的消息。
“果真?”
这消息实在出人意料,白景源惊得手里的烤兔子都拿不稳了!
“这哪能有假?”
各家都派了人盯着,她的消息又不是来自于别人,而是自个儿打探到的,有什么好怀疑的?
烤兔子金灿灿的趴在托盘之中,任沂奔波劳累好几天,见他这么会享受,也不用他开口,就唤来侍从替她洗了手,拿起一只,学着白景源的样子,一边撕一边吃。
“燕王这是疯了?犯得着吗?”
难道他打算灭了鲁国?或者借此灭了大纪,挑起诸国战争?
见任沂只顾着吃,白景源急得放下烤兔,爬过来扯她的袖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打起来了,我们在这里可不安全!”
已经冷掉的烤兔子十分结实,好不容易撕下来一块,被他扯着,愣是塞不进嘴,任沂恼火的扬手扯开自己的袖子,这才吃到嘴。
“至于这么急?千里之外呢!就算要打到阳城,也得好久,你看看你,能不能沉稳一点!”
知道自己没经验,一时情急露了怯,白景源很不好意思,又不想在这个臭女人面前认怂,便翻了个白眼坐回去:“我不跟嘴里嚼着东西的人说话。”
任沂也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吃起东西来。
见她狼吞虎咽的,一副好久没吃饭的样子,白景源也挺佩服这样的女强人,知道在这个时代,能混成她这样,真的很不容易,所以哪怕私下里和她矛盾不少,还是叫来侍从,让他们去庖屋看看,红豆粥熬好了没有。
火候到位的红豆粥,红豆软糯,米粒出油,大夏天的,早早熬上一锅,待到傍晚,就着刚出炉的小笼包喝上两碗,最是舒坦。
侍从去了,不一会儿就来回话,说刚刚熬好,问他要不要?
白景源十分满意,说他暂时不要,先让人给任沂端一碗上来。
侍从有点遗憾,还是听话的去了,白景源便又捡了那只还没动过的兔子,取了干净的盘子,慢悠悠的撕起肉来。
他平日里好吃好喝的,这会儿就着果茶吃这些零嘴感觉正好,饿狠了的人这么吃,就不合适了。
得配主食才可以。
任沂见他不一会儿就与侍从说几句悄悄话,以为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结果就见那侍从离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给她端来一碗粥,伸手一摸,还是烫的。
以前不管多累,可从来没有人会在乎她饿不饿,更不会有人担心她吃得好不好,有得吃就不错了,哪还能挑三拣四?
但他就是习惯性的替人考虑这些,一点也不做作,好像这样精致的活着,对他来讲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琇書蛧
哪怕他们不对付,她也对此生不出恶感来。
这么贴心的暖男,谁能不喜欢呢?
要是她有个这样的儿子,怕是要爱到骨子里。
见她闷不吭声的接了碗就吃,白景源又把那装着肉丝的盘子推过去:“红豆粥不顶饿啊,还是得吃点肉。”
任沂也不推辞,接过来就吃。
见他也不多问,自顾自的叫了侍从给他念书,一边听,一边吃肉喝茶,任沂有种闷闷的感觉:“你就不好奇,我这几天干嘛去了?”
白景源吃得差不多,让人撤了残羹剩饭,又就着婢女捧来的水罐洗了手,这才一边擦手,一边回话:“若你不想说,我问也没用啊!”
“那你就不好奇,北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啊!”
穿越前,能动手就别逼逼的暴躁老哥他见多了,在他老家,这种人一片儿一片儿的,有啥好稀奇的?
他又不是没见过鲁国人。
一群普通的鲁国世子,都能让他这种好脾气的人烦躁,换了燕王这个动辄把人弄死的奴隶制诸侯,鲁王带着一群嘴炮精英,想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通过言语让他屈服,这不是屎壳郎打灯笼,找屎吗?
鲁王带人去北边已经很多天了,代表纪帝训斥燕王的话精彩至极,白景源远在阳城,都能看得拍案叫绝,他甚至还想过,鲁王若是在现代,他怕是要给他量身打造一个辩论节目。
鲁王肯定会因此红透半边天的。
燕王能被骂了这么多天才忍无可忍,愤而杀人,他都觉得稀奇,换了他,说不定当天就要炸了。
哎,还是他脾气好,做事干脆,从来不会让人为难。
若是当场炸了,对纪帝来讲,损伤肯定要小一些吧?
之前燕王的隐忍,给了纪帝多大的希望啊!
甚至让他抖起来,敢来欺负他这个失怙小童了!
啧啧啧。
任沂可不是那种你不听我就偏要跟你说的人,见他自顾自的拿出纸来练字,便掏出丝帕抹抹嘴,一脸淡定道:“叔鱼领兵北上,如今屯兵营城。”
因为之前那封信,白景源心虚,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抖,笔尖一顿,纸上顿时多了个大大的黑点:“他这是要干嘛?”
与此同时,纪宫之中,面如金纸的纪帝刚刚醒来,又从兮伯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大急,再次吐血过后,发出了与白景源一样的疑问:“他这是要干嘛?”
没道理他刚欺负了他家崽,还没成功欺负到呢,长辈就要来给孩子出气吧?
他错了还不成吗?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因为公子白年纪小,就小看他!
“陛下!你可要保重啊!”
来之前,怒气冲冲的兮伯,见他这副样子,心头的气又消了。
他想,他不该故意激他,让他做了错事来体现自己的作用,他该不顾陛下心底的小别扭,态度强硬一些的!
没想到迂回一下,反而迂出麻烦来了!
“陛下,共山距离营城快马加鞭也得两三天,叔鱼的目的并不是这个,您多虑啦!”
“呜呜,还是兮伯老成持重,是孤失了分寸!”
躺在榻上的纪帝好似看到了救星,伸出枯瘦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兮伯同样枯瘦,却满是老年斑的手。
兮伯的封邑就在南边,毗邻营城,若是兮伯能跟他一条心,未尝不能挡住共叔鱼。
楚国如今兵权分散,共叔鱼手头的兵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本在后氏手中,去年听说王后将虎符给了张氏,如今张氏与后氏正争得你死我活,等他们争出结果,还不知能剩下几成?
所以
“老师!您可一定要挡住叔鱼的兵啊!”
感情这么亲热,竟是为了这个?
兮伯心中的感动再次消退,把手缩回来,看了看跪在榻前的太子,又看了看纪帝嘴角的血,心道,是时候早做打算了。
看样子,待到此事了结,就该换个陛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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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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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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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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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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