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懒本人的操守也许很高,有一定的民族意识。可他手下的猛安谋克,却未必有这样的操守。一开始可能还有所顾忌,不肯对同族下手,当只要有一个人动手了,那么节操就掉在了地上,所有人都不会去看一眼。
女真人是一个复杂的民族,族源太多,能追溯到的靺鞨,就有黑水靺鞨,粟末靺鞨、白山靺鞨、伯咄靺鞨、安车骨靺鞨、拂涅靺鞨、号室靺鞨等七大部,唐朝时候记载甚至分为十几部。
他们自己都分布清族源,到了阿骨打时代,才统一到强大的完颜部旗下。即便是最粗劣的分法,也分生女真、熟女真。当某一个谋克,忍不住金钱的诱惑,大喊一声,老子是熟女真,为什么不能卖生女真。或者有人喊,老子原本是粟末靺鞨,跟完颜部没关系,抓了完颜女真贩卖之后,其他人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去从事这项买卖,最终,连借口都不需要了,这成了大家的文化。
非洲黑奴贸易就是这样的,抓黑奴的第一手,并不是白人,正是那些黑人。
当女真人自己都开始抓女真人来卖的时候,这个民族的悲惨遭遇也就注定了。
而且也不止抓女真人能卖钱,抓奴隶照样能卖钱,能成功逃出来的逃奴总是少数,大概三分之一左右,更多的还是被辽河女真和补奴队抓走,并非每一个补奴队都有操守,韩州的补奴队是不会买卖汉人奴隶的,不是他们有节操,而是韩州有东藩军。可是那些深入山林的补奴队,那些野路子,才不管这些。宋人奴隶抓到辽南照样卖钱,而且大多数都是被辽南官府和东藩买下,价格比女真矿奴低,标价一百贯,老弱妇孺减半。
每年逃奴人数只有一两万人,而被抓走的奴隶则高达四五万人。以前刘佶每年花掉五十万贯买奴隶,能买近万人。东藩则花费三四百万贯来解救奴隶,不掏钱就没人做这件事了,因此不是鼓励抓捕奴隶,而是鼓励解放奴隶。
逃奴、补奴问题让兀术烦不胜烦,以前他可没想到过这种事会成为一种致命性的威胁。
他还发现,补奴队之所以防不胜防,还因为有内鬼,有各种各样的人为他们提供情报,就好像海盗总有内线一样,在混同江流域,有大量这种为补奴队通告情报的汉奸。
还真是汉奸,因为大多数都是汉人。兀术发现这种情况后,重点打击这些汉奸。
“审清楚了?是宋寇还是辽寇?”
昨天又抓了一伙汉奸,兀术都没兴趣亲自去审了,手下人审清楚之后,他问一下情况。
“他们也说不清。说是给一个姓韩的首领提供情报的!”
“韩剌?”
兀术皱起眉头。
最近出现了一个棘手又狠辣的补奴队,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手段凶残狠辣。手下人数不算最多,只有区区七八百人,但是很难对付,关键是胆子太大,用八百人敢伏击三千人的女真大队,而且竟然全歼。
今年光是确定的,这姓韩的做的案子,就已经有三起了。
可没人说得清韩剌的来历,有人说是宋国江南来的纲队,有人说是海上的海盗,还有人说是契丹人,燕云汉人的。
说不清是宋寇还是辽寇。
宋寇专指那些宋国来的海盗和纲队形成的补奴队,而辽寇专指辽南诞生的盗群,不止劫掠女真人,也劫掠海商,劫掠高丽人。以前主要劫掠高丽人,因为抢女真人代价太高,可这几年却开始针对女真人了。
“也许不是韩剌做的。”
“不管是谁了。都杀了吧。”
兀术说道,他的身体健康,但看着老了很多。任何一个将领,当被逼的要从事案牍工作的时候,就难免苍老。
“王爷。听说了一件事。草原上的克烈人跟东藩开战了!”
手下汇报了一件传闻。
兀术眼前一亮,蒙古人之所以让他头疼,他觉得最大的原因是可恶的东藩竟然敢大量贩卖铁器,甚至直接卖铠甲和刀剑给蒙古人,那些蒙古人以前也就劫掠一些边境木寨,如今都敢攻打小城了。他很怀疑东藩的政治智慧,以前不管是金国还是辽国,任何大族,都会对草原民族封锁铁器的,难道东藩不知道这些草原民族的习性,一旦强大了就要劫掠的。现在终于自食其果了。
“结果怎么样?”
兀术很关心。
“听说有五万战士和七八万的妇孺进了阴山,没一个走出来的。克烈部的忽儿札胡思汗通过蒙古的合不勒汗向东藩通使,想要回这些部众。愿意花高价!”
兀术颇有些失望:“我们早该学宋人了。今年各猛安的堡垒,已经要修完。入冬前,我要点兵教训一下蒙古人!”
说道点兵,兀术才流露出了久违的霸气。
此时在遥远的日本海上,那个让兀术都感到头疼的韩剌正在一艘船上,他自己的船。
这是一艘两千石的小型海船,这种海船数量极多,宋人每年造几千艘用来做海贸,价格低廉,容易打造,坏了也不可惜。
他的船正尾随这一艘三万石的大海船往南行进。
“韩剌。你不是想抢这艘宋船吧?”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话。
“达也!你动点脑子好不好。这种大船是拉铜矿的,那些矿石抢了有什么用?”
韩剌说道,他身着一身铁甲,英气勃发,打死兀术也想不到,敢伏击他大队奇兵的补奴团首领,竟然会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年级小的连重甲都披不动,只能用南宋人打造的小全装甲,分量四十九斤。虽然采用了最好的冷锻工艺,甲片又轻又硬,可依然比不上六十斤的重甲,如果有力气,还是那种被使用了几百年的步人甲更好一些。
“是啊。抢了又没用,你跟着它干什么?我看船上的纲首都发现我们了。”
“发现又能咋样,他的船大,却跑不过我。”
韩剌笑道。
达也疑惑:“你该不会是想抢他们的船吧?这大船看着就是气派!”
韩剌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达也虽然跟他一般大,却比他高半个头,而且让人气恼的是,竟然能批的动步人甲。
“跟着他们,是为了探路。”
他们已经跟了好几天,从曷懒海(日本海)跟到了高丽峡(对马海峡),最后出了海峡,沿着朝鲜海岸,从济州岛北方穿过,径直往登州方向去了。
韩剌则回到了辽南,在南关西侧一个峡湾靠岸,船刚刚靠岸,一群半大小子就跑过来。
他们可不是来欢迎韩剌的,而是来干活的,韩剌跟码头上一个书生说了几句,书生招呼这群小子上船,叮嘱他们小心一些。
船上有一些毛皮,再无其他,好像是一艘普通商船一样。竟没有一个奴隶!
韩剌毫不在意,下船后径直往村子最靠里的那间青砖大瓦房走去。
“牛伯!我回来了。”
韩剌大咧咧走进大院子,好像进入自家家门一样。
“是韩剌啊。你小子这回又抢谁去了?”
院子中,一个头发戴白的老头而,正躺在一张虎皮卧榻上,旁边两个高丽小姑娘给他捶腿。他是村里的保长,第一个扎根渔村的逃奴,所以这个村子现在都叫牛港。
“牛伯啊。这两小丫头好使不?还要不要了?”
韩剌打趣道。
牛伯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使不动!我问你话呢,你小子抢谁去了?”
韩剌道:“没抢谁。不信你去看,我这回是去苏滨水买貂皮去了。船上都是貂皮!”
牛伯道:“这就对喽。踏实做买卖,去山里挖参,哪怕砍木头呢,那样不比当贼强?”
韩剌道:“牛伯说的对。上回的事儿后来咋样了?”
牛伯迷糊:“啥事啊?”
韩剌道:“东藩起兵的事儿啊。我走前你跟我讲的,现在咋样了,他当皇帝了没?”
韩剌去年出海前,东藩起兵南下的结果还没出来,在辽东这里,所有人都以为东藩南下争皇帝去了。
牛伯道:“嗨,这事啊。没当成,夺了半壁江山,当了北国大王了。”
韩剌道:“他本来不就是燕王?”
牛伯道:“说不清啊。糊里糊涂的,你想知道,去南关问问去。”
韩剌道:“正要去呢。先看看你活着没。”
牛伯就要坐起来打:“你这臭小子,盼着你爹死啊!”
牛港所有的半大小子都是他儿子。
韩剌笑道:“没死就好。那合该你享福了,我得了一宝贝,孝敬你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皮囊,打开口子,里面是一颗牛眼大的珍珠。
牛伯睁大眼睛:“真是好宝贝啊。你小子留着吧,盖房娶媳妇要紧。你爹我有俸禄呢,饿不死!”琇書網
韩剌道:“你真不要?那还是得给你。”
牛伯道:“我又不稀罕这玩意,给我作甚?”
韩剌道:“替我送给刘知府,说是韩剌孝敬他的。”
牛伯叹道:“你可送了好几回厚礼了,你死了心吧。刘家的千金是不会下嫁给你的!”
韩剌道:“这是最后一回了。你告诉刘知府,他要还不同意。他将来会后悔的,到时候他家闺女只能给我做小!”
“做小?”
牛伯一屁股做起了,论起拐杖就打。
“做你个白日大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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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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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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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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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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