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有丰利场、石港场、金沙场三大盐场,又有沿河直通扬州,过去是江北通往苏杭最重要的渡口,因此尽享货通南北之便,又有食盐之利,背靠两淮丰饶之地,地位比对岸的上海要高的多。
即便江北接连遭遇战祸,可通州一带却一直没有被波及到,因此江北大片州县凋敝,人烟稀少,土地荒芜,可通州却比以往更加繁盛,人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吸引了大量流民,这些流民被盐场东家雇佣,一个个煮海熬盐,通州的盐产竟比寻常年景还要多。
作为通州面向江东的基地,静海县人口辐辏,百货云集,十分热闹。城外昨天摆开了十里长集,来自扬州的客商,在这里大肆贩卖扬州物产,吸引了城内外大量百姓和商贾。
“瞧一瞧,看一看。扬州的女儿柔,美酒烈,尝一尝啊,最烈的扬州酒!”
一群受雇的牙子,在高声叫卖扬州美酒,有人好奇的尝过,无不咧嘴吸气,真的是太辣了,果然是烈酒,没听说扬州产烈酒啊。
这种酒透明清冽,入口却火辣异常,这些天已经成了通州最畅销的物产,很多客商从苏杭赶来进货,却有价无市,货源紧俏。
十里长集上,除了展示、售卖各种扬州物产之外,还有人用幕布、围栏圈起了一大片野地,通州全城的商铺都在兜售戏票,扬州的护军要在这里跟虏丑搏杀。金军入寇江淮,通州人却没见过虏丑长什么样,好奇者众多,不乏有人花钱想一睹为快。
受场地限制,为了让尽可能多的观众入场,搏杀的规模小了很多,一百虏丑对阵三百扬州护军,护军险胜,最后只剩十人,而虏丑全被击倒。
接着主持人开始叫阵通州好汉,不过这次不再用扬州护军挑战,而是让通州人跟虏丑过招。还真有膀大腰圆,精通武艺的好汉迎战。先是一对一,接着二对一,三对一,全都不是对手。最后让五十通州好汉,对十个虏丑,竟然也被打的大败。
在通州只演了两天,护军一行就过江了,直接去了平江府,在这里竟然连演十天。周边的秀州、湖州甚至更南的杭州都有人来看热闹,最后连朝廷都惊动了,侯东才赶紧转移去了江阴,接着是常州,镇江府,最后过江返回了扬州。
一个月时间,走过了瓜州、真州、通州、江阴、常州、平江府、江宁府、镇江府等长江两岸眼下最繁华的的城市,小的地方留一天,大的地方留三天,最大的平江府留了十天,造成的影响远超这些城市,连杭州都惊动了,新上任的太师苗傅派人来讨要这些俘虏,被侯东连夜带着就跑了。
由于计划周详,分工有序,一场尚未演完,就已经派人去下一个地方暖场,跟当地大小商铺合作分利,每卖出去一张票,商铺可以分一半。对这些商铺来说,这是没本钱的买卖,不需要投资,却分享厚利,何乐而不为。
侯东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赚钱,让这些商铺参与分利,目的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中小商人知道扬州的情况,让那些原本在扬州经营的商人回扬州,让外地的商人有兴趣去扬州。
如此费尽周章,麻烦是很多的,地方官府是最难应对的,都要提前打点,还要用公主的名义疏通,尽管如此,依然有不认账的,尤其是江南州府,之所以在平江停留了十天,就是因为江东一带,就只有平江府愿意让他们去,其他的湖州、昆山、秀州都不让去,杭州他又不敢去,就连无锡、常州,也是以回程的名义,把人带到了,对方不得已才允许过境,否则两千公主护军和三百金兵俘虏,这些地方也不敢让他们滞留,这才得以在哪里活动。
效果是惊人的,侯东回到扬州之前,就已经有各地商人尝试来扬州经营了。他走之前,扬州依然是一个主要以军队人口为主的城市,五千公主护军加上他们困难时候娶的家眷,超过了一万人,一万乡兵加家眷超过两万人,还有两万工匠加上家眷超过四万人,扬州市面上的人口,不过三万出头,可是当他回到扬州的时候,除了这些军队和家眷外,市面人口已经超过了五万,大量寓居外地的扬州人得知消息,重返扬州是一方面,外地人口迁入,是另一方面。
在侯东回来之后,迁入的速度还在加快,不但有江南迁入扬州的人口,北方迁入的同样不少。建炎南渡,南渡的不止是皇帝,无数平民才能将北方的文化带入江南,刺激江南文化大发展。
在金军、巨寇和乱兵夹缝中生存实在太难,金兵退走,大量躲在各处的难民出来求活,往南是唯一的生路,因为北方比两淮的生存环境更加残酷。去年秋,金兵率先在河北、山东一带肆虐,南下后,哪里的流寇一直横行,今年春,金兵北撤,途径山东、河北,又是一番肆虐。
如今河北、山东一带,已经婉如炼狱。春天,平常年景都是穷人的苦日子,春荒不是那么好过的,借青苗款度日,早就是常态,否则王安石不会搞出一个青苗法;但现在连借青苗款都没处借去,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于是入春后,山东大饥,人相食,啸聚蜂起,巨寇宫仪、王江,每车载干尸以为粮。巨寇需要用干尸做粮食,老百姓早就人吃人了,这样的情况下,成群结队沿着梁山泊南下,是唯一的活路。
南下的流民中,同样有各种各样的头领,互相抱团取暖,抱团相斗,劫掠地方,新的巨寇不断形成。因此金兵退走之后,淮南地面上,一直就没有平静下来,流寇互相裹挟,让徐州一带的生产一直无法恢复。
赵立带着徐州乡兵不断跟流寇作战,他恨透了这些从山东来的流寇,他们为什么不在他们家乡饿死,而要祸害别人的家乡。
沿河都收复了,从扬州往北的漕运已经畅通,但残破的开封、宋城是不需要去了,徐州已经是尽头。扬州大量粮食在徐州发卖,可流民们身无长物,青壮大都投了贼寇,老弱们只能卖儿卖女。唯一的例外是,扬州官府在招募大量工匠,不计较年纪老迈,木匠、瓦匠、铁匠他们都招。
来自北方的手艺人,来自南方的商人,都向扬州迁移,很快就擦出了火花,扬州的物产立刻就多了起来,以前扬州是一个消费为主的城市,如今开始朝着手工业城市迈进,成为消费和生产并重的繁华之都。
扬州城已经渐渐容纳不下日益增多的人口,流民们开始在城外搭建窝棚,沿着运河两岸,护城河内外,搭建起了密密麻麻的窝棚,给城防带来了巨大的隐患。扬州治安也再一次急剧恶化,盗贼多如牛毛,给官府管理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但人口的持续迁入,带来的是扬州的持续繁荣,市面上的物价始终保持高位,生活压力很大,资产增值更快,已经基本恢复了承平年代的价格,总算让侯东赚了一笔。他可不是为自己赚钱,他的家财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公主的产业。一想到公主,侯东又不由担心起来,他担心的是延庆公主。琇書網
人都以为过了江就安全了,金兵永远打不过长江,长江天险,不但是赵构的心理防线,从河北开始,就不断被身边的文官劝说要南下过江,也是老百姓的心理防线,有史以来从没有骑马的北方游牧政权成功攻占江南。东晋时期,谢安用一场淝水之战为天下人心中筑造起了一条永不陷落的心理防线。
延庆公主早就过了江,可谁能想到,江南竟然会内乱。侯东是在巡演的路上得知苗刘兵变的消息的,一直到平江府,才弄清确定的消息,皇帝竟然退位了。苗傅做了太师,御营都统制,刘正彦是副都统制。可是刚刚回到扬州,却听闻这二人竟然又被任命为淮西制置使,淮西制置副使了。紧接着又听到张浚明联名刘光世、张俊、韩世忠明发的天下勤王檄文,声讨苗刘叛乱,要各州兵马清剿。
苏杭一带全都乱了,还好他侯东跑的快,不然可能就被苗傅捉住,卷入这种兵变中,公主都护不住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可是公主呢?侯东却失去了联系,让他极为担忧。
之前公主在镇江停留了一段时间,王渊平定杭州陈通之后,康王南下杭州,公主最后才起驾,也没有直接去杭州,而是去浔溪村逗留了一段时间。侯东去平江府巡演,得知苗刘兵变的消息后,专程去了一趟浔溪,想把公主重新迎回扬州,结果别院留守说公主已经走了,被登基后的皇帝迎往杭州了。
莫非公主也卷入了兵变?
公主当然也卷了进去,巨大的危机,对被动卷入的人来说就是灾难,但对早有准备的人来说,就是机缘。苗刘兵变这么大的事情,李慢侯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慢侯知道的事情,就等于公主也知道。
以延庆公主的心机,怎么可能不早作准备,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个李慢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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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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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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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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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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