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谢恩吧。”
李慢侯这才抬头:“臣谢恩。”
冯益这种太监,最懂得察言观色,看到李慢侯的神情,立刻就能猜到七八分。
笑道:“李大人。奴婢给您道喜了!本差此次前来,只为圣上关切公主安危。待护持公主回京,陛下定会另行嘉赏,勋爵、散官都是少不了的。”
冯益的意思是,他这次来的匆忙,说是关心公主安危,其实就是来辨真假的。等公主回京后,还会给李慢侯授勋加官。散官也是有俸禄的,勋爵就更难得了,必须立功才有。最低的勋官武骑尉也是一个七品官,从七品。口谕中封的武功大夫已经是第二十七阶武官,才不过正七品,防御使是从五品。
显然冯益以为李慢侯觉得封赏少不满意,他再懂得察言观色,也绝对想不到,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职位高低、俸禄丰欠,一心只想要兵权。要是他知道了,恐怕会感到害怕,在宋朝皇帝最害怕一心谋兵权的人。
“借冯大人吉言!”
李慢侯调整心态,感谢道。
冯益见完事了,接着转身朝两个公主躬身:“二位公主。要是无事,奴婢先告退了。”
茂德帝姬点点头,冯益拱手离去。
“怎么回事?”
冯益一走,李慢侯立刻问道。
茂德帝姬一番解释,李慢侯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那个平江知府来抢功了。公主驻跸在湖州地界,理应归湖州地方官安排,浔溪村地处乡下,两个官员和冯益一开始都希望公主能尽快搬到湖州城去。可是平江知府不请自来,硬生生插手,要公主搬到平江去。理由十分牵强,说湖州偏僻不及平江丰饶,担心公主在湖州受了委屈,又说公主回京,必经平江,请公主移驾平江,也免得以后劳顿。
湖州两个官员虽然过去一个主和一个主战,政见不一,可是在这件事情却很一致,自己刚刚就任不久,地界上凭空冒出两个真公主,一个还是皇帝的亲妹妹,这天降的功劳,怎么能让人抢走,没这种道理。真给临府的官员抢走了,这日后他们在官场上还怎么混?
双方争执很大,平江知府道理很歪,但态度很坚定。湖州官员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冯益居中也调和不了,最后请公主来裁定,两个公主表示,先住在这里,等回京的事情安排妥当后,直接从浔溪起驾,哪里都不去了。
还有这种事?
很让人无语,但这是天赐的功劳,没有任何的风险,平平安安把公主送走,就是大功一件,这样的机会不争取,那才是傻子。
对此茂德帝姬神情自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可能在蔡京府里见到太多这种事情。柔福帝姬则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大概是身份终于落定,马上就可以去见亲兄长了,一时间情绪复杂。
这时候李慢侯只能跟茂德帝姬商议:“公主。兵一定要募的!”
茂德帝姬道:“不能回京后再论?”
公主觉得李慢侯过于着急。
李慢侯叹道:“事不宜迟,一天都等不了。等回了京,未必还能回来。”
这是李慢侯最担心的事情,一旦离开江南,以后还能以什么名义回来?
茂德帝姬道:“可名不正言不顺,该以何名目募兵?”
李慢侯已经有了主意,不然也不会立刻跟公主商议。
“就以公主护军的名义。”
皇帝给了他一个公主护军统制的临时职务,他就顺势用这个名义去募兵,先把兵招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只要手里有人,其他操作都好进行。毕竟有皇帝亲妹妹这层关系,大不了再去砸钱,走门路,总能弄一个合适的身份。
茂德帝姬又解释了一番,这公主护军只能算仪仗,现在湖州、平江两个地方争着筹备这件事,李慢侯挤进来,不太合适。
“有劳公主跟冯大人商量商量。只要公主态度坚决,不怕冯大人不答应。”
李慢侯态度坚决。
茂德帝姬无奈,看向妹妹柔福。
柔福帝姬表示:“全听姐姐吩咐。”
李慢侯又道:“公主正好借机把江南查封的产业都讨回来。”
杭州、平江、湖州一带都有公主府购买的产业,大都被当地官府没收,可是地契还在公主手里握着,现在可以收回了。
跟两个公主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李慢侯才回到自己房中,金枝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正跟张妙常说着话,张妙常说着什么,她一个劲的点头。
见李慢侯回来,也不搭理他,立刻拉起金枝就往外走。
“急吼吼的干什么去?”
李慢侯疑惑。
“给公主请罪去!”
金枝说着就跟张妙常跑了出去。
李慢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见她们两跪在公主屋前,正在磕头请安,嘴里说着什么,听不太清楚。
有他们做样子,很快其他人也都跑去跪了一排,金二郎两口子,张三的遗孀、李四两口子,都是如此,公主府的那些家丁、杂役也被感染跑过来给公主请安、道喜。
公主让侍女传话,叫众人各自起身,还发了一些赏赐。金枝回来后,安心多了,嘴里不断的说公主大人大量,不会跟她一般见识,至于见识什么,李慢侯始终不知道。
家里的事情暂时平静,可外面却很不平静。湖州府之前就派来了近千的官差,将这一片都封了起来。平江知府不请自来,也带来了大批官差,两拨人马的存在,给浔溪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此时他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官兵封了地主大院,还以为地主家出了事情。
官差之间最麻烦,公主家在浔溪两岸建造了大量河房,有足够给他们居住的空间。可是这两拨人是来抢功的,什么都要抢。湖州的官差在公主府前守卫,平江府的官差也要守卫,两拨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险些打了起来。
冯益也没走,几个地方官他都支走了,可他自己不能走。每天要来请安不说,调和两地的官差也是他的任务,让这些莽汉惊扰了公主,可就不美了。这本是一件美事,他因为认识公主,就能得到这件美差,一路护送公主回京,无惊无险大功一件,要是让这些地方上的粗坯搅的公主心情不好了,在皇帝面前嘀咕两句,他可兜不起。
看到这种情况,冯益先是面见了公主,接着给该地最高级别的地方官,浙东安抚使翟汝文写信,说明了情况,让翟汝文出面斡旋。同时公主也说起她们的产业被地方查封,一并告诉了翟汝文,让他处理。
对李慢侯最重要的事情,柔福帝姬也按照大家商量的办法做了。见了冯益的面,就哭个不停。这可把冯益吓了个半死,柔福帝姬要是不高兴了,他有没有功劳都不重要了,责罚是跑不了的。
冯益连忙告罪,可公主一句话不说,就是哭。
这时候茂德帝姬将他叫道一旁解释起来,说她们这一路南行,吃了很多苦头。经过许多风险,要不是府里死士用命,都未必能到得了江南。这些情况冯益是相信的,如今兵荒马乱的,他一直在北方,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象,心想公主下江南,路上遇到一些土匪、乱军之类的,也不奇怪。
茂德帝姬又解释说,路上还遭遇了许多官差,惊扰过銮驾。公主年幼,给吓着了。今天又见门外来了许多官差,吵吵嚷嚷,不免想起以前的际遇,心里又惊又怕。冯益赶紧安慰,说这些都是来保护公主的,让公主放宽心。
可公主还是哭,冯益没了主意,茂德帝姬只能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平江府、湖州的官差都遣走,由公主府出面,招一些老实本分的农夫充作护军。冯益觉得这样不妥,但茂德帝姬发问,说要是这些地方上不懂事的官差,路上再招惹了柔福公主,谁能负责,况且公主见着这些人就不高兴。
冯益被这一系列表演给难住了,最后只能同意公主府临时招一批人,可在哪里招,招多少,公主没提,冯益也没关心。被忽悠着,签署公主写的一份募集护军的信件,让地方官配合。
得了这封公函,李慢侯马不停蹄出门,借了几匹马,带着李四,直奔杭州。
士兵可以从山区招募,可是手里没有可用的军官,李慢侯早就看重杭州那群西军,能要到几个是几个。
杭州知州叫叶梦得,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宋朝文官,科举出身,作文的水平很高,后世留下了很多能入选宋词选集的佳作,文采风流。可是做官和做人的名声就不值一提了,有宋朝文官普遍的贪腐,不贪腐不行啊,开销太大,常常逛青楼,还纳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妾,给小妾写了不少诗词,经常在家里宴请同僚、好友,这都是开销,光靠俸禄维持不住。
同样这样贪腐的官员,往往也不会跟其他权势人物硬顶,懂得做顺水人情。立刻叫过城里西军的一个指挥田均,让他挑选一些得力将校,充作公主护军。田均满脸不乐意,很快就找来了一批西军士兵。
李慢侯上次来的时候,跟这些西军接触过,还请其中不少小军官喝过酒。发现其中没有一个军官,全都是普通士兵,而且都是些年轻力弱的士兵,他很不满意。
他不满意,叶梦得就不满意。当庭斥责田均,毫不留情,要不是李慢侯劝,他都把田均拉出去打板子了。文官对待武官,如同对待奴婢。
田均被迫将所有手下都叫来,依然只是士兵。留在杭州的西军,只有一个指挥,一个指挥的标准兵额是五百,可是吃空饷是惯例,因此不满员,真实数量不超过三百。因此不会有太多军官,每一个军官,都是田均手下的重要资源,他必然舍不得。西军军事文化浓厚,自然也就有将部署看做资本的习惯。
李慢侯知道田均有意将军官藏了起来,也不愿多纠缠。立刻对在场的两百多人,一个个进行面试,专门挑选那些跟西夏人打过仗的。这只军队是童贯镇压方腊起义时组建的胜捷军,当时兵力高达四五万人,方腊起义平等之后,大部分调去跟金国联合夹攻辽国去了,杭州只有几个指挥的兵力留守,以免叛乱死灰复燃,田均是其中一个指挥。因此这些士兵其实都是打过起义军的,其中打过西夏人的,都是以前就从过军,跟过种师道这样的西军将门在西北打过仗的。
一共挑出了三十个人。看到李慢侯挑出的人,田均脸上松了一口气。叶梦得眼中露出一闪而过的嘲讽,但只要李慢侯满意,叶梦得就满意。于是三人尽皆欢喜。
这三十人,全都是四五十岁年级,最大的五十出头,最小的也过了四十。一个个头发多少都有些白发,是田均和叶梦得眼中的老弱,没想到公主府的统制如此没有眼力,竟然会挑这些人充护军。不过他们也都怀疑,这可能是新的吃空饷的法子,可以从这些老兵身上克扣军饷。
面试进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结束,叶梦得热情宴请李慢侯。席上解释了一些误会,原来翟汝文已经给他发文,让他调查杭州官府查封公主府产业一事。席上还坐着一个富商,是杭州城里一家绸缎庄的掌柜,真正的身份,则是茂德帝姬安排在杭州的心腹,帮公主打理着巨额财产。
李慢侯没见过这个人,但是见过他父亲和弟弟,此人正是老车夫的长子,姓侯,名东。
席上叶梦得跟李慢侯和侯东解释说当时查封的时候,并不知是公主产业,以为是逆产,才有此误会,满口答应,马上奉还。叶梦得一点都不纠缠这些产业的性质,说到底,抄底这些朱勔党羽低价贱卖的财产,本身就有些不地道,可这也是权贵兼并的一种方式,就看惹不惹得起地方官了。
散席后,侯东跟李慢侯来到侯家。侯东对李慢侯百般感激。晚上还想让他一个小妾来陪李慢侯,李慢侯不能接受,婉拒了。侯家是蔡京心腹,现在转到公主门下,而公主也放心,正因为侯家的富贵,一个下人的儿子,不但在杭州城里拥有大宅,还能纳妾,这样的富贵,还不忠心,那就没有人性了。xiumb.com
侯东感谢李慢侯将公主一路护送南下,对他父兄也是颇多照顾。这其实都是客套话,主要是因为李慢侯现在是公主身边的红人,公主南下的功劳几乎都算到了李慢侯头上,李慢侯加官封赏,傻子都看得出来,公主最看重李慢侯。以后大家还要在公主府里做事,李慢侯最不济也会是公主府的司承,甚至会是公主府令,到时候都要在李慢侯手下做事,这时候不巴结,到时候就晚了。
不但是李慢侯,李慢侯手下心腹李四也得到了照顾,酒足饭饱后,派了家妓伺候,李慢侯回来的时候,他们早已睡下。
第二日,从叶梦得处领了公文,在军营里点齐了三十老兵,借了一百多匹骡马和十几艘官船,立刻出发,沿着富春江朔流而上,两天后就赶到了婺州(金华),向婺州知州出示了柔福公主和太监冯益的书信,以及叶梦得锦上添花主动写的公函,婺州知州也很配合,派了官差跟随一起去义乌和东阳。
义乌、东阳两县官员虽然很奇怪,公主招护军为什么会跑到婺州来,还跑到他们这山区县中。李慢侯解释说因为山民淳朴,两县县令都很诧异,连忙表示山民可不淳朴,最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两县常为此苦恼,因为抗捐抗税的都是这些山民。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果然得出的结论不一样。李慢侯还是坚持,两县县令也只能配合,派出差役跟着两人前往山区招募山民。
时间紧迫,他没时间一一甄别士兵,想到了这样一个主意。他去东阳,让李四去义乌,让两人都招募大量山民,十日为限,能招多少招多少,军饷从优。标准很低,甚至比一般宋军都低。北宋招募士兵有一些奇怪的标准,宋太宗时期,看身高,喜欢挑选身高马大的百姓当兵,宋仁宗时期,甚至按照身高发军饷。这种理念跟地主雇长工一样,身材高大的,力气就大,干活就多,出力大的多拿钱。
李慢侯的标准不一样,他看年龄,二十岁以下,十六岁以上,身高正常即可。同时招募的时候申明,他们是去打仗的,跟北方的蛮夷打仗,这样让应征的士兵都有心理准备,那些不想或者不敢打仗的山民就不会来投军。
没有甄别不代表不甄别,缺乏甄别的时间和标准,他用了这样的方式。招募的东阳山民,集中起来后,让他们徒步赶往义乌县城,义乌招募的山民则让他们徒步赶往东阳,先到的山民,按一定比例选取,裁掉了发路费让他们回去。
十日之后,李慢侯招了近四千人,而李四招了六千多人。竟然有近万人愿意打仗,让李慢侯没想到。他根据自己目前的管理能力和条件,决定先裁一半,从东阳到义乌,从义乌到东阳,只有最先赶到的一半人被留下。然后让这些人全都赶去东阳县集合,休息两日后,一起出发。率先赶到金华城的一半人留下,李慢侯又在被裁的一半人中选了一些身材较为高大的两百多人,将招募兵力扩充到三千人。
先后经过两次对半比例的严酷的淘汰后,留下的这些人几乎个个体格强健。让李慢侯奇怪的是,其中少有身材高大魁梧的,跟他在山里游历时候见到的情况相悖。心想这种选拔方式,可能只能选出善于跋山涉水的健将,身材高大的负担也重,未必就善于奔跑。
木已成舟,重新筛选已经来不及了。将三千人百人为一都,交由一个西军老兵统带。这些老兵,大多都是打了一辈子仗,也只会打仗的匹夫。从少年时就开始当兵,打完仗就回乡,有仗打了,就又被招募。运气好的,打出来了,当了小官,本事差的,就一直蹉跎成了老兵,成了军中的弱者,受年轻人欺负,被指派做杂役。现在突然时运来了,从杂役摇身一变,领了一都兵马,而且李慢侯还承诺会给他们都头身份,转眼间他们就跟打虎的武松混一个水平了,一个个掩饰不住笑脸,带着爆发横财的兴奋。
对李慢侯说的话,他们也言听计从,甚至很多人用力过猛。李慢侯让他们带着山民立刻出发,路上教新兵们一些行军队列之类的技巧,有的老兵过于敬业,军中本流行体罚,他们挥舞着军棍,痛打一个个排列不齐的士兵。
这些新兵都是山民,李慢侯为了让他们能更好的凝聚,还可以将一乡一村,临近的士兵分在一个都里,希望能形成曾国藩湘军那种子弟兵的氛围。于是一个都里,几乎只有军官是外人,而军官拿着军棍打人,山民尚未驯服,语言又不通,难免就团结起来冲突,第一天就有三个老兵被人合伙给揍了。
李慢侯立刻将三个都的士兵全部裁撤,发了路费让他们回家。在维护军官威严方面,李慢侯毫不手软,很快大部分士兵就老实了。只是可惜李慢侯的部队,一仗没打,减员三百。不过新兵们老实了起来,李慢侯来的时候,带着官船、骡马,拉了大量铜钱,当兵前,每个士兵都发了安家费。定下月饷标准是一贯钱,并告诉他们,出战一次就发双饷,每月如果出战三次以上,发三倍军饷。若超过十天,则额外发一年军饷。
北宋低级士兵月饷只有三百钱,一贯钱就已经让这些山民眼热,随便算算,只要打仗,他们会拿到想都想不到的钱数,一个个异常憧憬。本来他们就习惯了械斗的人生,从小打到大,打死人不害怕,穷死人才是受罪。两相比较,那些好容易通过层层考验,眼看着要过上富足日子的士兵被裁,对其他人的震慑力是巨大的。
一方面是丰厚军饷在前面吊着,一方面是军官棍棒在旁边敲打,加上古代军队队列要求其实很低。没有现代那么繁琐,就要求走路横平竖直就可以,至于先迈左脚还是右脚,没人会管。因此很快他们就走的有了模样,只是气质上还是有些懒散,外加一些野性。看着不像军队,倒像拦路抢劫的好汉。路上就吓到了不少人,经过严州的时候,治所建德县城甚至闭了城门,驻军登城严阵以待。
李慢侯好说歹说,出示了所有文书,县令也死活不开门。却愿意白给一些粮食。
就这样浩浩荡荡,一路返回杭州。
到杭州又多留了几天,李慢侯刻意给那群老兵放了假,让他们去跟老弟兄叙旧。
他心里憋着坏,就是要让这些老兵去勾搭一下西军士兵,这些军里的老弱都能混成都头,李慢侯不相信其他军官不心动,要知道他们的老长官田均也就是一个指挥,一个指挥下辖五个都头,都头已经是他们中第二高的官职了,剩下那些分队长,小队长怎么可能不眼红。
修整了一番,还托叶梦得帮忙制作了正规的军装、武器,一一分发下去后才重新上路。
武器是旧的,新做来不及,军装却是新的,让山民们十分高兴,当兵有钱拿,还有新衣服穿,哪能不高兴。李慢侯可是记得,第一次见金枝的时候,她还为把衣服弄脏而哭,说自己就没穿过那么好的衣裳,而那所谓的好衣裳不过是一身细麻布制成的而已。
武器装备,都是按照西军标准装备的,经典的山地步兵。唯一欠缺的,是铠甲。宋军中装备的铠甲极为精良,只可惜披甲率不高,不是北宋装备不起,而是士兵扛不起。一身步人甲六十斤,能披的动这样重甲的,几万宋军中才能跳出一二百人。因此披甲兵,都是西军精锐。而留在杭州的这只西军,算不上精锐,本就是临时招募起来的边地百姓,用来准备跟辽国开战,临时来打农民起义军,精锐不到哪里去。
因此这不是重装步兵,而是轻装山地步兵。
李慢侯也不计较,他也是学习摸索阶段,本身就不会带兵。甚至还以身作则的跟士兵一起接受训练,每日也不骑马,也不乘船,徒步跟士兵走在一起。跟老兵学习,向老兵请教。问出了许多西军战斗的战例,练兵的技巧,也跟这些西军老兵学到了许多战场上杀人的阴损招数。
他挑出的这些老兵,最少的也有十年的从军经验,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时运不济,没混出头,大本事没有,当兵却成精了。只是沾染了西军士兵的普遍恶习,比如酗酒,赌博等等。也因为这些原因,一个个普遍四十多岁,竟然有一大半没有取到老婆。以前年轻的时候,发了军饷,不是喝酒、赌博输光,就是逛窑子花光,日子过的倒是潇洒,可是后半生依然只能靠当兵谋生,前景凄凉。
幸亏遇到了李慢侯,时来运转。
李慢侯不知道一群西军**,加上一群山地刁民,能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但目前看着士气高昂,军列日渐整齐,还练上了刀枪,似乎很能打的样子。
等走到湖州的时候,已经没人怀疑这是一只精兵了。回到浔溪村之后,早都等急眼了的冯益很奇怪李慢侯从哪里拉来了这样一只精兵,不过他不关心这些,刚见面就催促上路,他实在是愁死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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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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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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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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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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