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各处的从一面坡镇过来的难民看到冯清水,也拿着锄头、铁叉子、铁锹迎面走过来,慢慢的汇成一股人流。
走在中间打头的是一个身形消瘦,个子矮小,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冯清水指着这个老头子骂道,“葛东升,你个老东西,我找纪镇长给主持公道了,看你嚣张不嚣张!
今天说破天,老子也不再让着你了!”
被称为葛东升的老头子接过来旁边人帮着点着的烟锅子,闷头吸饱后,抬头看了眼纪墨,脸上的皮肤慢慢挤成一道道沟壑,笑道,“大东岭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地,身为大东岭的子民,我想在哪开地就在哪开,用得上外人说三道四吗?”
“老师傅,听你这口气,还是读过两天书的?”纪墨一听这话就不怎么高兴了。
葛东升笑着道,“还成,识几个字。”
纪墨笑着道,“溯古镇是我老祖宗留下来的,身为溯古镇的子民,这地啊,我比你更有资格占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就是,”朱大富附和道,“你们是一面坡、苇河的,来咱们溯古镇,要是就这态度,那就真欺侮我们溯古镇没人了。
要是商量不通,咱们也就不客气了。”
葛东升干瘪的老脸上阴晴不定,又拔口烟后道,“那纪镇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这里,有老人有孩子,这春天的地要是种不上,冬天里是真要饿死人的。”
纪墨道,“老师傅,你得明白,冯清水他们是去年开春过来的,这地才刚平整完,连一茬庄稼都没种过。
也是一大家子老小,你又让他们怎么活?”
“人要脸树要皮,”朱大富讥笑道,“你们不是没得吃,从一面坡过来的,谁家不是牛车、驴车的,拉着一大堆的粮食?
再说了,就你们搭的这窝棚,恐怕也没有在这里过冬的打算吧?
你们啊,就在这消停待阶段,等仗打完了,该回去就回去了。”
“那我们这一季的损失谁给我们补!”站在葛东升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出言顶撞道,“等我们回去了,地就还给他们就是了!
咱们也不稀罕这烂地!”
冯清水大声的骂道,“要找你找北岭和西北那群王八羔子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纪墨又从麻三那里拿了根烟,点着烟后,缓缓地道,“葛师傅,这么做真没意思,人家的终究是人家的,再怎么闹也没用。
而且,说句实话,你们这么针锋相对,种出庄稼来了,你就能保证一定是你的?”
葛东升一听这话,冲着冯清水瞪眼道,“你们敢!”
他也能想象的到,即使冯清水这些人不抢收成,也会把自己辛苦种上的庄稼祸害死。
纪墨摆摆手道,“老师傅,你是聪明人,防不住的,除非啊,你天天就住地里,眼睛一眨不眨。”
葛东升道,“那老子就住地里!”
纪墨道,“说赌气话是最没意思的,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要我说,反正你们在这里也住不长,何不换个地呢?”
“换地,说的容易!”葛东升把烟圈吐的更大了,声音也更大了,“往哪换?”
纪墨笑着道,“实话实说,咱们这旮旯最不缺的就是地,随便一锹挖下去,就是流油的黑土,种啥啥成。”
葛东升道,“那也得开荒,刨树根,除杂草。”
纪墨笑着道,“老师傅,你们就这么点人,能种多少地?
我跟你这么说吧,大豆你们是别指望了,就种玉米、种土豆、红薯,对地的要求不高吧?
哪里不能随便找一块了?”
非霸占人家平整好的成片地!
没事找事!
葛东升把烟锅子吧嗒的更响了,再次抬头看了眼纪墨,转身就走了。
“哎,什么意思,倒是给句话啊!”纪墨不解,又朝着葛东升等人的背影喊。
葛东升背着身子朝他挥挥烟锅子,还是一句话没有。
“镇长,还是你的话好使。”冯清水对着纪墨陪笑道,“几句话就让他们无话可说了!”
纪墨笑着道,“挺好说话的老头子。”
一番下来,索然无味,拒绝了冯清水留吃饭的请求,上马车后,又是一路睡到镇公所。
正是赶上镇公所开饭,而做饭的居然是驼子和瘸子两个人。
纪墨问,“家里事情那么多,不多待几天?”
瘸子狠声道,“他们差点吓坏我妹子,今个晚上就让他们全部喂狗。”
齐备冷声道,“让他们多活一天,我就多担一点怕,镇长,今晚上,咱们就去给他们全料理了。
要是让他们见到明早上的太阳,算我没本事。”
“怎么跟你们说的,要以德服人,别整天打打杀杀的。”纪墨抿了一口茶后接着道,“我是为你们好,别把自己交代了。”
齐备笑道,“镇长,你放心,都打听的好好的,分六七个地住,挨个捣过去,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麻三也接着道,“晚点我再去盯梢,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纪墨想了想道,“不要耽误明天去东方港的行程就行。”
众人应好,接着吃饭。
吃好饭后,纪墨在办公室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躺了会。
邱陵带着他老子和他叔叔进来了。
哥俩一人站在一边门拐,抱着胳膊看着哈欠连天的纪墨。
“老疙瘩,这是大买卖。”邱武道。
“你们想怎么分?”纪墨问。
邱武道,“我们拿我们应得的。”ωωω.χΙυΜЬ.Cǒm
纪墨道,“这话模棱两可,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邱武笑笑,接着便看到了走过来的吴友德和朱大富。
吴友德道,“你们谈妥了没有,轮到我了吧?”
纪墨道,“这还没成功呢,你们说话都不要说的这么满。”
这都是谁给他们的自信啊!
朱大富往办公室的椅子上一坐,瞧着二郎腿,高声道,“老疙瘩,要不大家都说你是福星呢,跟在你后面,大家啥啥都顺当!
我跟你说,这钱大家肯定是挣定了。”
“你们自己商量吧,这我不管。”纪墨看向吴友德道,“我们明天去东方港,何然还是送到你那里。”
朱大富道,“送到我家也行,跟我家俩孩子一起玩。”
纪墨道,“你家是一般人敢去的吗?”
这家伙养什么不好,偏偏养大狗熊,整天在院门口转来转去,谁看谁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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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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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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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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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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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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