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喜欢到朱伯父家中去了,因为伯父家的的饭菜最好吃了,他也最喜欢伯父家的哥哥了,小哥哥带着他在野地中到处疯。
他忘记不了那个晚上,自己父亲带着澜马部的铁骑,渡过了九曲河,出乎意料的出现在有熊山。
九黎部落的部众,才从与妖狼族以及商羊的战场上返回,他们已经非常的疲惫,伤亡惨重。
那一年人族大旱,人族没有办法,只有北上借粮,妖狼和商羊联手抗敌。
大旱对人族的影响非常的大,因大旱而滋生的蝗灾,肆虐过人族的部落,到处都是颗粒无收,假如不去向其他种族借粮,人族很多人会饿死。
战场非常惨烈,九黎部落拼光了妖狼和商羊的主力,但是妖狼和商羊都没有屈服。
九黎部无法再战,回有熊山修整,澜马部接替了九黎,继续对妖狼和商羊施压,最难啃的骨头都被九黎部落啃了,剩下的就是收果子了。
可是,本应该出现在与妖狼和商羊战场上的澜马部,却出现在了有熊山。
他们一个个如同嗜血的魔鬼,见人就杀,有熊山下,血流成河。
到处是火,火把和燃烧的房子将天空照得通明,到处是人的哭声,有熊部杀红了眼睛,所过之处,无论老幼,一律格杀。
小哥哥朱黎阳拉着他到处躲避着这一群如同野兽一样的战士,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不能活下去了,死死的拉着朱黎阳。
那一夜,特别的冷也特别的漫长。
他走不动了,跌入了一口淤泥池塘之中,他感觉自己都要冻死了,他觉得朱黎阳如果这样一直拉着他的话,早晚都会一起死掉。
“哥哥,哥哥,你不要管我,你走啊!”他着急的说。
“傻弟弟,我们一起走!”朱黎阳每次都是这样回答他。wWW.ΧìǔΜЬ.CǒΜ
“哥哥,我们会死吗?”他不安的说。
“傻弟弟,有哥哥在这里,我们不会死!”朱黎阳每次也是这样安慰他。
一匹发了疯的战马一脚踩在他的身上,纵身跃过了那淤泥塘,他沉入了淤泥里面,他感觉到冰冷的水灌入了他肺里面。
朱黎阳死死的拉着他,慢慢的将他从淤泥用扣出来。
他看到了朱黎阳的十指全部是血,他的手指中已经露出骨头。
可是,朱黎阳还是没有放弃,还是顽强的将他挖了出来,抱着他在战场上穿梭,躲避着澜马部的战马。
“哥哥,求求你了,放下我,我不行了。”他感觉到一身都冻得僵了,他感觉自己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
“你这个傻瓜!”朱黎阳说,“阿爸阿妈说了,我长大了,我要照顾好弟弟,我一定要让你活着出去。”
朱黎阳非常倔强的说。
这一晚上,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
他们的身后,已经听不到呐喊和厮杀了,也看不到那刺眼的火光了。
他已经没有了知觉,被十岁的朱黎阳半抱半拖着。
“傻弟弟,傻弟弟,你不是傻弟弟,你不要睡啊,你不要睡啊!”朱黎阳害怕他睡了过去就无法再醒来了,不停的和他说话,他的一身烫得惊人。
朱黎阳紧紧的抱着他,在他沉睡的时候不停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终于,朱黎阳也到了极限,他再也无法动弹了,他跌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爬起来了,可是他还是紧紧的抱着姬有悔,还在安慰着他:“弟弟,弟弟,你别怕,哥哥在这里,你别怕啊!”
是颜阿嬷找到了他们。
姬有悔一直紧紧的握着朱黎阳的手,一言不发,他知道了事情的样子,他愤怒,他羞愧,他觉得对不起伯父伯母,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那些喜欢他的人。
他甚至想一死了之。
姬云找到了他,他看父亲的眼神不像是在看父亲,那只是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
他在心中想,从那个晚上开始,这个男人就和我没有一点点关系。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他的面容也变得格外的苍白,大夫说是因为那一夜,他受的寒气一直淤积在体内的原因。
他一直没有勇气去见朱黎阳,一直躲了好多年。
他十岁的那一年生日,他照例没有理会父亲,父亲却对他解释说:“我和你朱伯父在一起,人族的力量太强大了,会打破大荒的平衡,神明认为我和朱伯父畏必须得去掉一个。”
他没有理会父亲,父亲也不需要他理解。
“我们藐视神明,神明对我们也毫无办法,他们总不能亲自过来对付我们吧?他们的代理人我是见识多了,”姬云继续解释说,“但是那一次不一样,人族大灾,到处颗粒无收,大荒各族都是一样的,就算我们将妖狼和商羊都灭了,也搞不到多少粮食啊,到处都是天灾啊。”
他连看父亲一眼都没有。
“你伯父是神使,神明的意思是假如我可以除掉你朱伯父和九黎部,就会让人族平安的渡过灾年,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姬云说完以后,他也没有再和这个沉默的儿子多说什么。
他转过了身就走,还丢下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姬有悔。”
他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后来他也知道,马踏有熊山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在场,但是站在他父亲身后的,是他伯父。
他伯父的刀,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父亲的后背。
他父亲从来就没有说。
他长大了,问起了这一件事,父亲说:“我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假如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又能怎么样?”
但是他却听说了一个说法,他的伯父告诉澜马部的战士:“到天亮的时候,只要有熊山上的九黎部还有一个人站着,你们的可汗就会死。”
姬风在这一战中声誉扫地,成了人族的公敌,有很多人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是因为他是神使,他们不能杀了他。
他所到之处,到处是人指着他的脊梁,到处是人冲着他吐口水,无论他怎么解释。
所以,他最后只能住在竹山,孤独的住在竹山。
到大了,姬有悔原谅了父亲,他理解了父亲的软弱,父亲为了维护哥哥,维护人族,没有说出实情的真相,他也背负着的骂名,他从来就没有解释过。
他一直在做。
他收容了九黎部落的残余的族人,给了朱无畏活下来的儿子最好的教育,他把他看作自己另外的一个儿子。
在朱无畏忌日那天,他一个人枯坐在山上,呆呆的看着有熊山的方向,他叹息了一声说:“假如当初我果断一点,那活下来的应该是你,你一定有办法,不会活得像我这么痛苦的。”
姬有悔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假如自己伯父姬风将神明的想法告诉他的时候,他选择自己死的话,九黎不会灭族,朱无畏也不必死。
他的儿女,他喜欢的侄子,也不会将自己看作仇人。
姬有悔想告诉父亲,他已经原谅了他,也想告诉他,朱黎阳也原谅了他。但是他总归没有说出口。
姬有悔站在坟前,他明白为什么颜阿嬷要将他们葬在一起。
父亲的兄弟,是相爱的,他们是兄弟。
他们爱着对方的方式不一样,但是他们深深的爱着对方,那么单纯,却又那么复杂。
姬有悔的眼睛之中,有泪滑落。
一双大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朱黎阳。
他真想象小时候一样,钻进他的胸膛中痛哭一场,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是姬有悔,人族的白脸老十,澜马部的新可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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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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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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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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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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