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承人确定之后,就轮到分家了。
这次,法清院越没有亲自主持,更没有亲手去抱。
只是一名亲随家臣,抱过男婴。
法清院越,冷冷地打量着这个与自己有血脉关系的孩子。
眼神之中并无多少温度,语气更是淡漠:
“既不能承担法清院的荣光,资质又平庸,就是废物,八郎,给他打上分家的印记。”
名为八郎的年轻家臣,取过礼器架上的朱笔,在朱砂盒中点过,蘸满红色,就要往男婴额间点去。
就在此时,这孩子睁开一双黑漆漆黑瞳,不哭不闹,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令他下笔的动作不由得一缓。
“只是个资质平庸的小孩子而已,为什么我会无端恐惧?”
此人心中无端感受到了惴惴不安。
虽说法清院这类家族,降生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灵异,不过自己毕竟是成年人……
再怎么也不至于感到畏惧才对嘛!
应该是错觉,秋池八郎,镇定了心神,继续点下去,口中还以古老的腔调,念着:
“降下分家,降下分家,降下分家……”
男婴清澈明亮的黑瞳里,深深地倒映着青天白云,很是无辜地望着眼前这个人。
此时,秋池八郎心中,又有些不忍。
作为长子,却因为才能平庸,而被淘汰,沦为悲剧。
作为女儿,却因为才能出众,被定为继承人。
命运从出生时就被父亲决定了。
这是何等的不公啊!
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帮凶呢?
秋池八郎再次停顿了下来。
连续两次停顿,如此明显,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
“你在做什么?”
法清院越严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将原本已经内心动摇的秋池八郎拉回了现实。
他瞪大眼睛,立刻回想起方才的举动,瞬间冷汗打湿了后背。
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男婴的双瞳。
“大人,您还没有宣下分家名号。”m.xiumb.com
他为自己辩解着。
然而如果谁能忽略掉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和脊背的话,那一定是个瞎子。
法清院越终于正眼观望了过来,第一次认真予以了关注。
男婴毫不畏惧,直视着对方的视线。
对视片刻,法清院越有些意外,对男婴说着:
“……竟然能够抗衡分家仪式这么久,看来你也有隐藏的才能啊……”
沉默之后,是久久的无言。
以及愈发尴尬的冷场。
众所周知,冷场就会尴尬,尴尬就是沉默,沉默则加剧冷场……
这是一个死循环。
法清院越意识到,他可能犯了错误。
这个儿子的虽说出身不及女儿高贵,但貌似才能方面并不逊色。
只不过是属于隐藏比较深的那种。
这就很棘手了。
他已经宣下了嫡系,那儿子就必须贬入分家。
都已经得到先祖承认,写入家谱,没有重大事件,比如继承人犯下大错之类,就连他也是不得轻易更改的。
“可惜了,家族传承,系于一人,这一代也只需要一人。”
他有些惋惜,要是早点知道,或许会再看看,至少要弄清楚儿子有着怎样的才能。
但现在就不行了,覆水难收,也只能维持原判。
“宣下……清秋院家!”
到底还有有影响的。
至少,他原先只是打算随便贬入某个分家,而清秋院却是除却主家之外精英荟聚之地,培养人才的基地。
法清院家主亲自赐名,无形的力量加持在仪式之中。
尤其是代行仪式的秋池八郎,更是清晰感受到一股力量掠过,破除了原先施加于他身上都莫名力量。
不敢怠慢,秋池八郎再度点下朱笔。
伴随着动作,亮银色的长针,在狼毫前随之凝聚。
就在将刺下时,层层细密毫光,顿时浮现,裹住这长针。
顿时如入胶水,动弹不得。
尝试了多次,秋池八郎终于是无奈了。
“大人,臣无能为力。”
此语一出,顿时大哗,观礼得人群再也抑制不住,纷纷交头接耳。
“有着法清院家的言灵压制,那孩子竟然还能抗衡到这个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不错,这可是神域之中,有着初代法清院家主的神力,按理说只要是法清院家的血脉,都必须服从着言灵才对!”
“法清院家又出天才了!”
此时此刻,囿于男婴身躯之中的洛清,也是有苦自知。
别看他此时还能抗衡,但其实根本是勉力为之。
婴儿的身体对他精神的影响很大,本该是嗜睡的他,强打着精神,就发现到了这里,举行莫名其妙的仪式。
本能地感到不安,借助石印的神力予以反抗。
只是外界凝滞般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他。
这导致力量的损耗,远比想象之中大很多。
然而他真的不敢任由仪式继续进行——那银针明显是针对灵体的!
莫非是要在灵体上刺字?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仪式几乎已经失控。
即便法清院越亲自,以言灵加持,依旧无法将“分家刻印”降下。
婴儿与成人,无声僵持。
血脉上的父子,彼此对峙,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倔强。
“即便身为婴儿,也要反抗命运吗?”
旁观者无不动容。
“可惜,我既选定继承人,就不会再轻易更改……这种程度的才能,也不够!”
“以法清院家的名义,我命令你,服从。”
我,阴阳道的名门,法清院家家主,莫得感情!
伴随着法清院越的话,丝丝暗红色光芒,化作赤红色的锁链,哗啦啦缠绕上洛清的身上。
顿时,源自血脉深处的压制,让他僵住。
空中那毫光,顿时为之一暗。
亮银色的长针,顺利刺入眉心。
丝丝银光,在眉心形成一个樱花状的纹路。
识海之中,更是风起云涌。
石印之上,红光猛地绽放,由淡转浓,中央更是丝丝绽放出一点黄芒。
那带着不详的银色符箓刚一落下,就被此光压下,丝丝镇压在下方。
表现在外,婴儿周身的白光敛去,异相消失,浮空之能消失。
最后落入家臣的怀中,安静陷入沉睡。
“此子便叫做清秋院清了!”
赐名清秋院清之后,丝丝清光凝结,好似水波,带着涟漪,如轻纱,轻柔地覆上,随即隐没不见。
这较之之前法清院雅诗,就薄了许多,仅有前者三十分之一不到。
赐姓清秋院,也受到此类家格庇护。
相对而言,并非直接赠与太多力量,也没有太多用处。
只是降低些夭折的几率,减少被下咒的机会。
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寻常阴阳师嫡系才有的待遇了。
仪式之后,身为母亲的纱织,终于见到了她的孩子。
早已倚门而待的她,也从侍女那里得知了仪式上的突发状况。
此时抹着泪,她红着眼睛,带着几分不甘,几乎是质问着:
“一定要如此吗?大人。”
“他可也是你的孩子!”
“嫡传只有一人,选定之后,便不可更改。”
法清院越没有注意到她语气之中的冲撞。
其实是方才的事情,一样给了他一定的冲击。
“同样是具备出众才能冲撞的子嗣,但却必须要做出抉择。
其中一人获得全部传授,另一人哪怕同样有才能,也只能学到皮毛,沦为平庸。”
“这也是我所不想看到的。”
“但不这么做又不行,否则只会导致家族分裂,带来衰落。”
顿了顿,他又说着说:
“当然,毕竟是我仅有的子嗣之一,我已把他降下清秋院家。”
“清秋院并没有高深的传承,但胜在世俗上有不少人脉,足以让他以后过上优渥的生活。”
“并且,如果他愿意,我也会支持他获得其他没落家系的传承……”
清秋院家,是很特殊的分家,代代都有嫡系子弟下降。
冠以清秋院之姓,其实还是被视为贵族。
不比法清院家代代嫡传,清秋院类似于集中培养的机构。
如果阴阳寮算官学,清秋院就算是私塾。
只有受到法清院家家主信任得人,才能被选入清秋院。
在这里可获得许多基础的学习。
剑道,礼仪,琴,棋,书,画,社交,数学……
也是直属分家。
算是家族的人才培养机构。
只有真的通过所有课程学习,真正出众的人才,才能获赐“清秋院”之姓氏。
当然,主家降下的初代嫡系,一般因为出众的天赋,会直接赐名清秋院。
“你是明白的,法清院家的灵地,维持着大结界——这是身为领主家系地位的保证,绝对不能分割。”
“除此之外,法清院的传承,也只在每一代家主之间,这同样用于巩固家主一脉的地位,压制分家,也不可能分割出去。”
“高深的咒术同样如此,这三者缺一不可,是每代家主能维持家格不坠的关键。”
“哪怕我是家主,也不可能违背历代家主以及初代家主制定的规则。”
“我所能做的,仅仅是给他一个起点。”
“清秋院家,本身就是私塾,他可以学到阴阳道的基础,至于以后,就只能看他自己造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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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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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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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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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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