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水声轰鸣在耳边湍急地涌动着,那些嘈杂的声响忽远忽近地不断拉扯着,然后刺骨的寒冷就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就连指尖都跟着僵硬起来;紧接着,火辣的刺痛感、尖锐的酸痛感和沉闷的撞击痛感全部一股脑地汹涌而至,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似乎都正在发出强烈抗议;更糟糕的是,整个大脑空荡荡的。
就好像一个水桶,原本就没有多少水,结果在短短时间之内,先被装满到几乎就要爆炸,而后又被挥霍一空,然后再被装满到爆炸,接着又直接被抽干,最后整个水桶就连一点水星子都没有能够剩下。
那种干涸到晃晃荡荡的虚无感让脑壳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疼痛感和空虚感,似乎是一点灵能都没有了。
世界,重新清晰起来,从嗅觉和味觉开始,到触觉结束,五感的清晰让所有一切都真实具体起来。疼痛触碰到了极致,反而也就麻木了,似乎暂时缓解了下来。琇書蛧
至少,他还活着。
咳咳。
他试图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但手肘和手掌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没有来得及支撑就重新躺了下去,再次砸在了满地的积水里,脏兮兮的地下水就进入到嘴巴里,这让霍登强烈怀疑自己可能会拉肚子。
拉肚子是小事,但如果因此味觉也不太灵敏了,那可怎么办?他今天还没有吃晚餐呢,这可怎么行!
可是,他现在想要做起来,却也是有心无力。
“霍登!霍登!霍登……”
暴雨之中的呼唤声有些模糊,在狂风之中飘忽不定地传过来,却分辨不清楚声音里的颤抖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风声,以至于让霍登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霍登!”
撕心裂肺的呼喊还带着些许愤怒和绝望,这让霍登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抬起右手,艰难地挥舞了一下指尖,朝着倾盆暴雨的上空发射出一个大红色的符号:
“T-C-O-S”。
科斯社团。
仅仅只是几个字母,却让霍登再次龇牙咧嘴起来,原本就已经干涸的经脉,此时更是刺痛得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身体被撕裂成为两百八十片一般,现在就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
还好,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视野之内就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满身狼狈的身影快速从了过来,在茫茫积水之中找到了已经没有力气动弹、只能随波逐流的霍登。
那个身影用尽所有力气全速冲刺了过来,暴雨之中看不到神情,却能够清晰看到那双一贯清冷疏离的眼睛之中写满惊涛骇浪,恐惧和绝望深深地爆发出来,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朝着霍登冲刺,膝盖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如此狼狈的霍登,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罗本。
“只是脱力。”霍登简单解释了一句,但雨水持续不断地往喉咙里灌,豆粒大小的雨点堪比冰雹式地砸落下来,眼睛也开始生疼,再加上头疼欲裂和浑身无力,他深深觉得恐怕林黛玉重生也比不上自己。
罗本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阴沉地注视着霍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森冷与肃然甚至比暴雨还要可怕。
霍登缓缓闭上了眼睛,避免雨滴落入眼睛,刺痛得厉害,这似乎让他稍稍恢复了些许力气,说话也就顺畅了起来,“不要用那么深情的目光盯着我看,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罗本满头都是黑线。
既然霍登已经能够开玩笑了,这也就意味着霍登确实没有大碍,至少还懂得苦中作乐。
但话虽如此说,罗本眉宇之间的冷色依旧没有消散,压在胸口的愤怒和悲伤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罗本终究不是霍登,他没有办法做到像霍登一样,即使他与伊萨并不熟悉,即使他与阿尔伯才是首次见面,但返回治安队的时候,看到现场的惨烈与血腥,他的怒火还是无法控制地熊熊燃烧起来。
他们怎么就这样死亡了?而且还是在治安队内?正义呢?正义到底在哪里?难道这就是他们苦苦追求的正义吗?罪犯依旧逍遥法外,受害者和执法者却惨死收场?就连治安队也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就是他们守护的世界吗?
而霍登的失踪,更是让他恐慌。
霍登和塞缪尔一样遭遇了意外,霍登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性命,如果又因为同样的案子而再次出现意外,那么罗本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冲击,他甚至不敢想象可能的后果。
现在看着轻松打趣的霍登,罗本笑不出来,甚至恨不得狠狠地教训霍登一顿,让他再逞能再冲动!
“罗本,我们需要返回第三辖区治安队,现场还有证据,我们需要顺藤摸瓜寻找到凶手。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伊萨和阿尔伯所坚持的正义。这是我们的责任。”
哗哗。
哗哗。
暴雨之中,霍登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过来,罗本不由握紧了拳头,竭尽全力地收紧,身体隐隐颤抖起来,却依旧无法压抑胸腔里翻滚的怒火,那种憋屈和压抑,让他的冰山面具都开始出现了裂痕。
“记住这股愤怒。”
霍登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没有慵懒和打趣,轻盈的话语染上了一层难得的沉重。
“让它转化为继续前进的动力,也让它转变为持续战斗的勇气,因为这场战役,可能比想象得还要艰难。我们需要这股愤怒,否则可能熬过这一次,就无法挺过下一次了。罗本,不要忘记。”
罗本可以听到自己牙齿撞击的声响,似乎下一秒就能够直接将牙齿咬碎,但他终究找到了一丝残留的理智,把所有愤怒都积聚在胸膛,目光凛冽地望着脸色苍白的霍登,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身后的不远处,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也渐渐放缓了脚步,站在暴雨之中,静静地倾听着霍登的话语,原本准备上前帮忙的动作双双停了下来,眼神错杂地看着虚弱无力的霍登,眼神里闪烁着隐隐光芒。
“不要忘记。”
耳边,只有雨声,但四个少年脑海里的咆哮,却正在轰鸣。
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雨声,渐渐小了,然后不过一个眨眼,就停了。
太阳,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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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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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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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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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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