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海浪声响的凛冽狂风呼啸而至,咸咸的海水味道湿哒哒黏糊糊地附着在皮肤表面,顺着毛孔钻入血管,如同刀锋般刺痛了骨头,滚滚夜色跟随着海浪的脚步一起席卷而至,啃噬着暴露在外的脚趾。
猛地低头,霍登才意识到自己打着赤脚站在海水浅滩之中,浅浅的海水淹没了脚脖子,墨色海洋环绕四周,漫无边际地延伸出去,视线所及之处寻找不到任何参照物,就连山丘或悬崖的模糊轮廓都没有。
这不正常——更为准确来说,这不现实。
除非是置身于汪洋大海正中央漂流,漫漫海平线彻底模糊方向和方位,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水还是水;否则,只要站在海岸线的沙滩之上,就必然能够寻找到大海与大陆衔接处的地貌,那是来自大自然的产物。
然而,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明明双脚站在浅滩之上,脚底和脚趾都能够清晰感受到沙子的柔软与粗粝,但环顾四周却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水,没有起伏的沙丘、也没有陡峭的悬崖,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的平铺直叙似乎能够看到世界尽头。
这显然违背了常识,答案也就脱口而出:
梦魇。
某个瞬间,霍登有些迟疑,因为自己才刚刚运用灵能构建出一个幻象,并且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他也无法确保,此时不是梦境套着梦境的第二层幻象,又或者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现实与虚幻的界线依旧模糊。
但随即,霍登就成功地在蛛丝马迹之中寻找到线索,这就是他来到诺斯尼斯大陆之前,整整纠缠了一周的梦魇。
其他的暂时不说,单单说如此清晰又如此真实的细腻触感,这就是霍登目前能力所绝对营造不出来的真实感受。
梦魇,确实!
难道是因为精神透支所带来的深深疲倦感,再次唤醒了梦魇?否则,为什么是今晚呢?其中必然存在什么联系。
不过,这暂时不是当务之急,此时更重要的是——
梦魇变得清晰了,大脑也变得清晰了。
不再是片段也不再是碎片,就连停留的时间都放慢下来,以至于霍登还能够抽出时间来细细打量观察。
这也意味着……
嘶,嘶嘶。
耳边传来毒蛇吐信的微弱声响,在汹涌澎湃的浪涛声之中若隐若现,明明声音并不大,却格外清晰,如同毒蛇就在耳朵旁边缠绕般;然后柔韧的海水就缠绕住了脚踝,冰冷刺骨的寒冷拖拽着身体下坠。
一点。一点。
那种挥之不去又难以抗拒的拉拽力量如烟似雾地穿透脚底,丝丝森冷顺着脚底板一路飞蹿到头顶,整个人里里外外透心凉,浑身肌肉彻底僵硬,就连移动小指头都做不到,麻木的刺痛感缓缓渗透出来。
危险。但不恐惧。
此前每一次被梦魇纠缠,他的表现都和平常截然不同,似乎被恐惧支配了情绪,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慌慌张张的脚步却根本无法摆脱危机,最终总是以死亡而告终,这才能够从梦魇之中解脱。
但今天,他终于能够做回自己,熟悉的自己。
即使危险已经掐住命脉,即使肌肉已经完全紧绷,一触即发的危机感让他全面戒备,但内心依旧没有恐惧更加没有慌乱,不仅没有逃跑的想法,而且还认真仔细地打量起来——哪怕周围就是一片黑暗。
一个转头,就可以看到斜后方一个隐隐绰绰的黑影盘坐在天花板角落。
明明此前抬头是天空、低头是大海,但此时一个转头的功夫,抬头就是天花板、低头则是冰蓝色湖面。
身前是一片空旷,却通往湖泊深处;身后右侧有一扇门,但黑色暗影就盘坐在大门正上方,虎视眈眈。
往前是虚无;往后是危险。
如果霍登没有记错的话,梦魇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就是,前方湖泊会着火,逼迫着自己朝着大门方向逃跑;然而大门方向也是死亡陷阱,他甚至没有机会判断危险到底在何处,就将直接遭遇割喉的待遇。
难道是盘坐在大门之上的那道暗影?
霍登保持着冷静,没有往前跑,也没有往后逃,而是站在原地,仰起头来,主动朝着那道暗影望过去。
那道暗影紧闭着双眼,如同盘坐在巴黎圣母院屋顶之上的钟楼怪兽一般,佝偻着肩膀、高耸着翅膀,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森冷锐利的气息就如同滚滚巨浪一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m.xiumb.com
双脚底下可以清晰感受到冰冷湖水正在汩汩上涨满溢,缠绕在脚踝的水草正在越拉越紧绷、越拉越用力,一缕轻盈灵动的冰冷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脚尖,毒蛇吐信的声音就再次轻轻地击打着耳膜。
但身体却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拽力,扯动着上半身不断朝着空中蹿升,两个相反的力量分别缠绕住脚踝和脖子,不断朝着反方向拉扯,胸口以下膝盖以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内脏都可以感受到撕裂的疼痛源源不断地汹涌而至,太过强烈也太过汹涌,以至于呼吸都被彻底切断,发不出任何声音。
灵魂正在撕裂。
凛冽刺骨的湖水一点一点蚕食着双腿,脚底、脚踝、小腿正在逐渐失去视觉,似乎下半身已经消失;然而纠缠着脖子的力量也没有任何松懈,拉拽到极致之后,就好像可以感受到灵魂正在缓缓松动——
一寸一寸地,渐渐脱离脑海的束缚与掌控,似乎随时都可能彻底摆脱躯壳的纠缠,最终完全割裂开来。
那种即将脱体而出的破壳之感正在蠢蠢欲动,撕裂的痛苦一波接着一波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却依旧无法消除丝毫疼痛,但他却没有时间顾及这些,疼痛到极致之后神经也就麻木了。
就在此时!
浓浓的铁锈气息和冷冷的湖水气息混杂在一起,在鼻翼底下萦绕激荡,眨眼瞬间就快速地掠过喉咙处,那种贴着皮肤的死亡威胁牢牢地抓住心脏,恐惧和慌乱忍不住开始滋生,陷入无处可逃的绝境。
但霍登依旧没有回避视线,试图看得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正准备扬声展开对话,才张开嘴巴,喉咙就裂开一道细缝,血水咕噜咕噜地往外冒,嘴巴里也就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慢了整整一拍才感受到一股冰凉在喉咙上蔓延开来。
噗!
血液就这样如同瀑布般爆裂而出。
死亡,前所未有的清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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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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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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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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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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