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弈平复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情绪，也是在焰君一直维持的净化效果加持下抬起头——
“盒子”不见了，夜空中云开雾散，一片清明。
地上的鲜血也不见了，竞技场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干干净净。
但宁弈的身体依然在控制不了，微微颤抖。
“虚假……你确定？”
“……嗯。”
“骗子。”宁弈像是在笑，只是声音有些偏沙哑，“谢谢。”
焰君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轻轻抚摸了下他尚且沾染了几分鲜血的凌乱发丝，闭上了眼睛。
距离最终结算还有一小段时间，陆之风也向这边靠近过来。
其他人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全员都是。
只有宗无纵一贯冷着脸，站在墙壁边，而邱思涵、柏原还有陆昂然几乎都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后两位姑且还算是被邱思涵拉下来、硬是以定身符咒拦在身后的，已经算是错过了许多残酷的名场面。
顾鸣也靠在宗无纵旁边，呆望着地面和走过来的陆之风，而只影则一样默默将头微转过去。
“……辛苦了。”
“什么辛苦，杀人费力气？”
“不管你们怎么嘲讽，现实就是如此。”陆之风微笑回应宗无纵，神色如常，“昔日‘造梦计划’、A+级，黄色桥梁……你们以为是这么好通过的么？”
不达到极致的癫狂，也就没有资格接近最终的至高无上。
黄桥再之上就是橙色，这两个世界的难度可以说是比之前更呈几何式增加，就更别提最终几乎无人生还的红世界了。
“还是感谢你们照顾阿然。放心，我也算是有一点点副本权限，你们肯定都能通过。”
这就是陆之风之前说的“不用勉强”的意思，就算不杀NPC，不走这最为混乱的第三轮，他也能直接保送他们、安全过关。琇書網
但他只有通关的权限，没有达成附加测试的权限。那个“前五”……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争取。
“哥哥，真的有这么……”陆昂然从来都没想过再之上的事情，只是难过地复述，“真的要违反自身原则，才能……”
陆之风苦笑了下，摸了下陆昂然的头。
“那阿弈……他……”
“让他冷静一会儿吧。就算有这种结果，我也不觉得意外。”
陆之风指的是积分排名的事。
突然加入的自由猎杀原则又狠狠地清洗了一遍之前的积分榜，现在的前五名中……
只有焰君勉强锁定在了第五的位置，宁弈的积分已经掉到了第九，差一点连通关资格都没有。
“没有办法，他出手太晚了，不过这也倒是说明了他维持得还不错……没被‘造梦计划’逼疯，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陆之风舒了口气，看着宁弈，眼神里既有些遗憾，也有些释然般的欣慰。
至少他的目的达成了，让代行人亲身感受下昔日“造梦计划”的惨无人道。至于追梦者联盟高层所谓的那个“封印”，稍后也只能由他，昔日这个承受能力最强的人……
系统突然开始疯狂报错。
陆之风：“……？”
不只是陆之风，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都转移到竞技场上竖立的那块大牌子上。
大牌子上的积分表一时出现了混乱，尤其是第一名的那位神秘问号先生，坐拥近两百万左右的积分，却出现了数据显示错误——
查无此人。
“什么意思？意思是第一名不存在吗，怎么可能？”
其他玩家纷纷想去找这个人，但他们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谁是这个问号。
【警告！检测到第一名身份不符，又因其与在场某位玩家设下赌约，第一名？玩家将被驱逐出场，筹码应尽数返还于该玩家，不得拖延。】
“赌约？什么赌约？”
守界人这边都齐刷刷地愣住了，他们几乎是眼看着第一名从榜单上消失……
而筹码则是飞速地加到了另外的人身上。
“‘赌约’——若是他违规或者在结算时被判定出场，筹码完全归我所有，无任何理由。一条不平等条约，是不是？”
宁弈淡淡笑着，回答了众人的疑问。
他已经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然而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笑容也惨淡得和当前月色有一拼。
“所以第一名是谁……为什么一定会被判出局啊？”
“如果不是人，怎么接受邀请？”
提问的邱思涵哑然。
他们望向场地另一边，看到了个有些陌生的高端存在——
一袭红衣的阿换站在那边，还有些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直接注视，向咒术光圈里缩了一圈，向他们挥了下借记卡。
……原来从刚开始下赌注的一刻开始，阿换就已经被悄然带入场内。
宁弈巧妙地利用了“规则”的一个漏洞——持有借记卡者，百分之百可以无条件参加到“天平赌局”之中。
但阿换也确实不是人类，通关可以但接不到邀请，这是个超级悖论，在最终的时刻一定会因“识别错误”被判决出局——
也就意味着他这二百万的筹码都归宁弈所有，这是一开始就设好的局。
众人目瞪口呆。
难怪他们都没见到阿换出手……他仗着借记卡的超额借贷功能，直接参与下注就可以了。
也难怪他每场都能赢，因为他赌的从来都只有宁弈。尤其是宁弈有着超高赔率的一局，直接让阿换一局成名，登上了积分榜榜首，此后就没再降下来过——
“你……你在操纵吗？”邱思涵也问出了这句哭笑不得的话，和当时的焰君一样，“跟打假赛差不多……”
“差得多了。反正也不限方式，胜者为王，对吗？赌局本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事。”
陆之风愣了愣，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对着他问的。
此刻的宁弈无喜无悲，但眼神中透着些锋芒。
寒风血雨都未能摧毁这锋芒，只会让其如月般明亮。
“好，非常好。”
陆之风在笑，给宁弈鼓了鼓掌。
这一刻他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成分，只有对强者的敬意——这一招确实连他都颇感意外，完全没想到。
他当年按着老板脑袋强行通关时就已经够让人意想不到了，宁弈还胜他一筹，既奇，也险。
“我愿称呼你为Ace，宁弈。”陆之风看了眼积分榜上已经换人的第一名，叹了口气，“希望你之后……也能保持住心态，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多想，就不会被‘污染’。”
宁弈的目光微微动了下。
他深信陆之风知道后面的事，但他也联想到了刚才的“盒子”，还有那种令人几乎控制不了的极强冲动……
不要多想。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到底有多难。
“会的。”但宁弈还是不想在他们面前露怯，至少不想多增几分担心，“我也很好奇‘附加测试’里到底还能有什么内容，看看你还经历过什么。”
陆之风回以个无奈的笑容。
“祝你们两个好运。”
名次顺延了一名，然而其他人依然没有合格的，意味着只有宁弈和焰君去出席那场“宴会”。
“奇怪啊。”
“怎么？”
“……我差点以为连你也要被驱逐出去。你……”
在等待马车过来之时，宁弈将这后半句先扣下了。
他想说焰君也不是人类，但终究还是不想提起。
“可能因为我还是有人类的血统。”
“……”
“你会怪我……一次都没提起过去的事吗。”焰君声音很轻，“会质疑不是真心，或者……”
他隐藏的东西更多，直至现在。
他更自责，就算看到宁弈那么难受，他都暂时无法给予什么像样的回应。宁弈居然还能一路跟着他走了这么远……这已经单纯像是他本人的贪心。
“说什么傻话呢？是不是刚才傻掉的不是我，是你？”
“……”
“还好有你在，我是说真的。”宁弈一点都不想去回忆刚才的事，但肌肤仍在生寒，“我有把握能赢下来，但却是第一次觉察到……”
内心深处，他其实很怕这样的事再来一次，但没说出口。
这样不顾一切的厮杀……这样的状态，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头一次。
如果再失控怎么办？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几乎都不敢去想。
没有以后，但愿。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虽然是焰君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但此刻听起来，却比平时还要温暖几分。
“……嗯。”反正必要的时候至少有你可以镇压我——但这话宁弈没说出口，而是稍微皱了皱眉。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也许是某种感觉又开始在体内蠢蠢欲动，有复苏的苗头。
简直没完没了了，这该死的副本。
“怎么了？”
“……你还是先别碰我，怕了你了。”宁弈指的是三番两次被从头顶泼道冷水的爽感，所以半开玩笑地留下一句，推开焰君的手。
“我去找条河洗把脸，去去就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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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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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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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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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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