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街道静悄,只有为死人撒下的白纸,随风而动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街道两旁的店铺关的严严实实。
南易让将离找一家去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他却听见惊慌颤栗的呼吸。
拍门声欲发大了,就差没把人家门给拍碎,南易过来握住将离大力拍门的手腕,“不用敲了。”
“里面有人。”
“走吧。”
“可……”
南易一个眼神扫去将离默了,不再可是,乖乖跟着走。
青衣在右,黑衣在左,二人手握佩剑,身形颀长,一个墨发披肩,一个高束马尾,并排走在长街大道。
“你是不是知道它在哪?”
将离眼神微闪,握佩剑的手紧攥了下,随即问:“谁啊?”
“傀儡妖。”
“我……”
语气那般笃定,就好像什么都知道,难道跟自己一样真是重生?可现在的师尊,习性跟他即将消磨逝去的记忆判若两人。
即便重生,也不可能变化如此之大,自己演他,或许师尊也……演?还是经历前世,改邪归正了?
见将离你完后半天不答,南易“嗯?”了声。
“徒儿一直待在宗门等师尊出来,不曾下山探查,不知。”
重生是他最大的底牌,他不敢说,亦或者说,将离对南易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
长街两铺皆关,南易进了巷子,家家户户同样关着门。
傀儡妖不是见不得光的鬼怪,它晚上可操控傀儡,白天亦可,大部分人家门口都贴了平安符。
但这些符只管三日,一路走来,他发现至少有五家的符成了空符。
所谓空符,就是没了法术支撑,变成了无用符,尚且对付小怪,对傀儡妖来说就是一张黄色废纸。
巷子深处已经没路了。
南易一路看门看路看一切就是没看将离,在巷子尽头,突然拽住他胳膊。
将离:“……”四目相对,他将头撇过去。
将离也知道自己掩饰的太过明显有些刻意,但对视会心虚,以前再装他也能理直气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或许是重生后遗症,越来越胆小了?
“将离。”
“嗯?”握剑的手忽抬,剑柄指向某处,“师尊,那边有黑气。”
南易捏住他下颚,将脸掰过来。
将离第一次被他这么掰扯,脑子里却想着,这双手在帮他……的时候,简直谷欠仙谷欠死。
当他对上那双严肃黑眸,脑中的旖旎之色全然消散,即便头转不了,眼珠也立马撇开。
“师尊,再不去追就跑了。”
“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
将离几乎立马就答:“你是师父,看着说话多少有点不尊敬。”
南易呵笑:“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
将离干笑。
“还记得多少?”
将离神经一震,不敢置信地抬眸,“师尊你……”
南易将手松开,往后退了步,再次恢复那漠视一切的模样,淡淡开口:“我跟你不一样。”ωωω.χΙυΜЬ.Cǒm
将离还想等着听他心里话,想个对策,等了一会没任何动静,南易收回视线时轻叹,抬步走了。
将离心脏一紧。
立马跟上。
“师尊,徒儿真不知道。”
太久了,重生回来后前世的记忆一点点随时间消失,有些场景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前世还是梦。
至于找到傀儡妖的细节早就忘了。
“嗯。”
“师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有那句你跟我不一样是何意?”
“天机。”
“……”
见南易加快的步伐,将离放在身侧的手捏握,着急也是彷徨,一边想着说,一边又不愿意说。
不说这事总在心里惦记着。
即便南易跟以往一样,是嫌他烦为甩开他走快步,他也能理解成师尊是不是因为自己避开式的回答生气了?
将离看到的黑气,不过就是个刚成形的小鬼怪,受傀儡妖妖气庇护才能在陵涯弗道各地乱窜。
南易甩了道符纸,黑气消散。
“师尊。”快步追来。
“嗯?”
“我……”
“不想说不用说了,你若真不知道我们慢慢找就是。”脚步不停,青玄突然颤动着剑身,眉间瞬锁,白皙修长的指尖夹了张黄色符纸。
朝西南方向扔去。
符纸在空中化火,一团黄气朝空中击去,像是撞上一层结界,结界破,黄气也随之散开。
结界里的气跟着化成一道黄光,南易脚踩青玄,追了上去。
将离留在原地愣了那么一秒神就没跟上,随即喊道:“师尊!”
踩着他自己的佩剑追了上去。
双方速度都很快,南易想将气团收进乾坤袋,却不想气团自曝消失了。
将离追来跳到青玄上,收了自己的佩剑,搂住南易的腰,“抓到了吗?”
“放开,你自己御剑。”
“我不。”
将离抱得更紧了。
南易睨了眼身后,回到先前的巷口,将离还抱着他不撒手,无奈:“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我错了。”
“……”
“师尊刚才飞那么快也不提醒我,是不是生气了?”将离委屈的贴在南易肩上蹭。
南易真想给他翻个白眼,“追妖,它快,怎么喊你?”
“可你刚刚走路也好快。”说着亲了下南易颈脖。
“将离!这是在外面,你给我老实些!”掰开他手。
抬步去敲不远处的一家门,他是两指弯曲敲门,不像将离之前,恨不得把人家门拍碎。
将离跟过去,见他师尊敲里面的人都不识抬举,他又心情烦躁,直接过去一脚把门给踹了。
“……”
主人家听到外面巨大的响声受了惊吓,老的抱着小的藏了起来。
南易看向将离,眉眼冷肃:“不准放肆。”
将离像只被主人训的狗狗,刚才踹门有多狂妄,现在就有多萎靡,耸肩道歉:“我知道错了。”
抬手在外面设了道结界,讨好笑道:“师尊,你看我将功补过了。”
“嗯。”
“师尊,你看看我。”
南易看去,将离趁他不注意,猛地在唇上印了下:“……!将离!”
将离往前走,欲推开里门。
南易将他拽回来,“你是土匪吗?”
将离笑,“师尊喜欢我可以演。”
“我再说一遍,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不要在这做这些事!”
将离没想在外面做这些,只是他心里不安,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心安。
他要看南易的反应。
他怕师尊不理自己。
将离再次沉默,师尊……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抬手捏握手腕,将人带进空间,南易跨步的功夫天地瞬变,周遭景色也全然不同。
“……”
将离拉着南易,走去柿树前,摘了一个给他。
“……”
见南易不接不由喊道:“师尊?”
接了过来将离这才笑了。
这才将人带出去,在南易开口前把他手松了,自觉的往后面站。
南易看着他的动作叹了口气,过去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
院子破旧,住着一对老人家,儿子儿媳过早离世,只留下一对龙凤胎,老人家将他们当眼珠子护着。
拼命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小男娃被捂着嘴不能呼吸,用了吃奶的力气推开爷爷大声哭,可刚哭没两秒又被捂住了嘴。
他爷奶被他吓得够呛。
“我们是修道之人不是妖祟。”
里面这才传来颤颤巍巍的声音:“修,修道?”
“是。”
等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窸窸窣窣的挪动声,紧接着是门闩被打开的声音,老人家手里还抱着孙子,开门放他们进去还东张西望,确定无事将门关好。
看着自家被踹开的大门,胆颤不已,见他们身上的装扮稍稍安心几分,“道,道长。”
“老人家供奉的是什么?”
房子小进来一目了然,南易看到供桌上摆放着一饼圆木,木头冒着黑气,显然是引祟之物。
供桌供祖先,这家倒有意思,祖先不供,供要命物件,难怪那团黑气单指他一家来。
原以为只是单纯从弱者下手。
现在看来是这团圆木的问题。
“道长,这是小儿在伏天寺求的辟邪木。”
“可否请令郎出来,问几句话?”
老人家听到儿子神情悲苦,满是无奈与痛心,眼角溢出泪,用袖子擦了擦。
“小儿,小儿在不久前被,被妖鬼害死了。”说着忍不住哭。
老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承受得住,可怜孙子孙女三岁没了爹娘。
屋外突然狂风大作,小孩害怕这种紧张的氛围,哭喊,两位老人家吓得一手捂一个,差点把两个小孩捂的喘不上气。
南易见他们脸色不对,提醒道:“他们快喘不上气了。”
老人家害怕点头,松开没两秒又捂上,南易:“……”
“道长不知道,最近怪事连连,大家都不敢出门,孩子哭我们除了捂着没旁的法子。”
一对龙凤胎我见你哭我也哭。
即使被捂着也不免有声音露出,因为呼吸不了胀红了脸。
南易看着他们想到将离小时候,虽然刚来年纪也近十岁了,身体却异常矮小,约莫也就他们这般大。
将离听着师尊怀念自己小时候,心口裹着暖流,唇角也微微上扬。
果然,师尊最喜欢他了。
将离想表现,对老人家道:“我来抱哄。”
俩孩子是他们的眼珠子,怎么敢给外人抱,即便穿道服也不行。
抱着孩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将离:“你们这么捂迟早捂死。”
这个时段最忌讳死啊活啊,特别是他们才刚失去儿子儿媳不久。
南易让将离收敛点,随即朝老人家道:“抱歉,我这徒儿说话口无遮拦。”
老人家无奈叹哭,“我们夫妻俩怎么样无所谓了,可怜孩子小,家里米面也快吃完了,根本不敢出去,饿的哭也只能捂晕。”
将离继续表现,从空间摘了四个柿子,“给你们先解解饿。”心里却想着:师尊,快夸我,快夸我。
老人家懵了,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凭空出现东西,回神后嘴里不停地说:有救了。
抱着孙子孙女下跪。
“求道长救救我们。”
“不必如此,这供桌之上的辟邪木,是只有你家有还是其他户也有?”
之前还不让将离碰孩子,老大娘含着希翼的目光将孩子给他,“道长,求求你救救我们。”
将离接住小孩她还在哭。
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他嫌弃了,还给老大娘。
老人家摇了摇头:“道长,这我们也不清楚。”
南易点头,“木绕黑气,乃是不祥征兆,能否让我们将其带走?”
“黑,黑气?”老人家脊背发凉,“这是辟,辟邪木,道长您看错了吧?”
“陵涯弗道整个镇都很危险,老人家,你要开阴阳眼看看吗?”
他说完两人明显害怕抖了下,“道,道长,有,有东西吗?”
“没有。”
南易给他开了阴阳眼,人直接晕了,黑气,因为他想到儿子儿媳会不会就因为它才……
一时受不住冲击晕了。
老大娘赶紧去看,小男娃嚎哭不已,老辈重男轻女严重的很,在二选一情况下,将孙女松开抱起孙子,将其护在怀里。
这下小女孩哭的更狠了。
南易蹲下来将她抱起,从灵环里拿出手帕帮她鼻子擦干净,小姑娘眼睛很大,长得也白净,就是脸哭成了高原红。
被南易抱着,小女孩很快就不哭了,却往他怀里拱着要吃奶。
南易尴尬。
让将离给她拿了点麦芽糖。
有了吃乖乖待在南易怀里。
将离看着这幕,想着师尊要是能生就好了,他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可惜……
“将离。”使了个眼色。
将离点头去供桌,将东西收进灵戒,在碰上时,感受到一股强大妖气。
唇角微勾。
本座当年都没受万人供奉,你也配。
生生断了它的香火供。
远处傀儡妖倏地挣开那双没有瞳孔的白眼球,随即发出桀桀桀的恶笑。
这么不听话,真该死。
老人家晕了,老大娘擦了擦泪继续给他们提供线索,左邻右舍已经没了十个都是力壮的小年轻,加上儿子儿媳一共十二人。
谈话间结界被撞碎。
南易一惊,把孩子放下,甩出八道符纸,在空中形成八卦阵符,傀儡妖用的傀儡分身,被阵法打伤才意识到有道士在西南方。
ps:抱歉呀,今天家里有点事太赶了就四章合一发啦,么么(ૢ˃3˂⁎)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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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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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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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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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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