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惊慌失措的王建设,和平时遇到任何事都从容不迫的王屠夫,有些不同。
赵凤声将李爷爷家大门关好,疑惑道:“王叔,于奶奶家出啥大事了?”
于奶奶以前是武云市国棉二厂的纺织女工,当过车间副主任这样的“大官”,性格泼辣,敢作敢当,有着不属于男儿的豪气。年轻时甚至和赵凤声奶奶当街吵过几次架,骂得昏天黑地云遮雾罩,不过当天下午,就拿着口味堪比咸菜疙瘩的饺子,端到赵凤声家里。赵凤声清楚,于奶奶刀子嘴豆腐心,和街里谁闹完别扭,都不会让仇恨过夜,第二天依旧笑呵呵打着招呼,典型一枚有口无心的北方犀利老太太,致使老街大部分邻居都和于奶奶关系不错。
王建设擦了下额角渗出的细密汗水,微微喘息道:“于奶奶的小儿子被人打断了肋骨,进了医院,于奶奶也气的一病不起。生子,都是住了几十年的邻居,于奶奶从小就待见你,每次家里有好吃的都招呼你尝一尝,对你和亲孙子差不多。这事,你不能不管。”
赵凤声皱了皱眉,尴尬道:“王叔,虽然我是个小痞子,但也不能杀了于奶奶仇家替她报仇雪恨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是法院吃皇粮的干部,咋能教唆人犯罪呢?这不是知法犯法吗。这种事最好找咱桃园街派出所,他们那帮大盖帽专管打架斗殴,我一个社会三无人员,总不能把对方整残吧?不得把牢底坐穿。”
赵凤声知道王建设和于奶奶家仅隔一道院墙,关系好的不能再好,可再好,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指挥自己去杀人放火。赵凤声自从迈入部队大门,做事风格就慢慢趋于成熟,很少像以前一样凭借一股子疯劲为所欲为。省城KTV干倒歹徒,带领众痞子端了带香村,卓越大厦力拼唐宏图,他都站在正义立场和处于法律底线,就算做事稍微出格一点,那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行为而锒铛入狱,这一点赵凤声很清楚。可是现在王建设提出的要求,实在让他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想为于奶奶家出气,而是冤有头债有主,把那些罪犯绳之于法不就完了,何必要用武力解决问题。
“生子,你误会了。”王建设带有歉意道:“咱老街这一段时间因为拆迁问题,闹得沸沸扬扬,有愿意拆迁的已经拿钱走人,但也有不愿意搬的,尤其是老人,非要呆在老街哪也不去。前天于奶奶小儿子和开发商谈赔偿协议,吵得不可开交,其实是于奶奶不愿意搬走,让他小儿子去糊弄一下开发商。可到了晚上,于奶奶家就被泼了粪水,整个家都是臭味熏天,不用想也是开发商干的。于奶奶的小儿子你也知道,是个点火就着的暴脾气,被人骑在脖子拉屎哪能忍得住,拿起菜刀就冲进拆迁指挥办公室,结果表面上康贤房地产公司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一扭脸,于奶奶的小儿子就被一群蒙面人打断了肋骨,送进了医院。于奶奶一气之下报了警,但是咱老街没有监控录像,也没有人证,不能随便找康贤公司要人。其实你在社会上混的年头多了,应该也明白,就算有证据证明是康贤公司的人干的,按照他们的人脉关系,那也对他们产生不了啥影响。”琇書蛧
“王叔,那你想让我咋弄?总不能让我跟开发公司唱对台戏吧,我一个小痞子能和人家叫板?”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赵凤声觉得有些头大。
“叔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王建设说到一半闭口不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到底啥情况啊?”赵凤声无可奈何问道。
“生子,其实有人看见了,说泼粪水和打于奶奶小儿子的人,就是常善带的头。”王建设咬着牙,把实情说出口。
“草,早就知道那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不是个好东西!”赵凤声气的脖子通红,骂骂咧咧道。
“生子,你别意气用事,我找你,是想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不是让你替于奶奶家强出头。你也知道,常善是咱街里的一霸,平时街坊们对他敢怒不敢言,都让他三分,唯独是你,能让常善有所顾忌。咱老街拆迁是大势所趋,适应社会建设发展也无可厚非,况且这个开发商来头很大,估计怎么闹都是无济于事。我盼望的只有一点,和和睦睦拆迁,平平安安回迁,等房子盖好了,咱们还是住在一起做邻居。生子,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想法吗?”
虽然语气平缓,但王建设表情哀中带伤,他是从光屁股起就在桃园街长大的一代人,拿着弹弓打鸟,拿着铁棍滚铁环,在不大的老街娶妻生子,尝尽世间悲欢离合。论对老街的特殊感情,恐怕他们这些出生60年代左右的中年人最为执着,但是他们过了理智大于感性的年龄,即便要拆去他们陪伴大半生的老街,他们也只会在心底默默悲痛,很难浮现于表象。
王建设今天的惊慌失措,一方面是对于奶奶家的遭遇愤愤不平,另一方面,是悲愤溢于言表的无声宣泄。
赵凤声扭动下脖子,咔咔作响,眉宇间挑起一抹阴霾,狂妄道:“常善那个狗日的,老子得让他怎么学会做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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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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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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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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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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