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脸本想要搬起脸教训不长眼的家伙,发现是一身酒气的赵凤声,眉心的川字型皱纹瞬间变得光滑如镜,腼腆一笑,成了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细声道:“哥”。
赵凤声纳闷道:“回来看你爷爷?”
花脸点头道:“听说咱们街要拆迁,我爷爷叫我回来商量商量。”
花脸的爷爷是桃园街老户,小时候花脸父母离异后,没人愿意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便把他扔到爷爷奶奶家任其自生自灭。当时他因为家中变故沉默寡言,再加上身材瘦小,经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辱,已经成为老街一霸的赵凤声发现和他同样命运多舛的孩子后,不仅把那帮小痞子揍得鼻青脸肿,还每天带着他蹭吃蹭喝,百般关照,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给予极大帮衬,所以花脸的亲人名单里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他爷爷,一个是赵凤声。
赵凤声笑道:“走,回家说。”
花脸默默走在赵凤声身后半米的位置,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对于恩情似海的赵凤声,他愿意守护着恩人最容易受到袭击的后背,可以随时变为一把出鞘的噬魂妖刀。
走进小院。
花脸盯着斑驳的砖墙,怔怔出神。
遥想当年他和赵凤声一起在那里练习蹲墙功的场景。
一大一小两个性格都十分倔强的孩子,就为了不肯忍气吞声活下去,面冲墙壁,肩并着肩,一蹲就是十几分钟,咬牙咬到齿间渗出血丝,也不愿放弃让自己努力成长的机会。花脸对赵凤声那时的话铭记在心:咱多累一点,就多一点机会不让别人的臭鞋踩到头上。
少年辛苦终身事,莫向光阴惰寸功。
千锤百炼之后,这柄妖刀现在已经寒意森然。
“傻站着干啥,进屋。”赵凤声招呼一声,对于半个弟弟没有丝毫寒暄和客气,和别人打交道那种卑躬屈膝或者笑脸相迎都不曾出现,就像是一家人之间的随意。
花脸含蓄一笑,迈步进屋,靠在堪称古董级的沙发中正襟危坐,轻笑道:“哥,我听爷爷说咱老街要拆迁了,把我叫回来商量一下,我觉得这事有点玄乎,哥,你觉得呢?”
赵凤声点了一根烟,知道花脸没有抽烟的恶习,没有给他,用拇指划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说道:“常善和开发商勾搭一起了,看样子那边对咱老街挺熟,刚才常善还把我叫过去,说每平米给我多赔偿些,估计是想把难惹的人先都弄走,其他的住户也就不足为虑。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下一个,常善应该会找到你的头上,给你画个大饼,然后说这饼有多好吃,至于这饼能不能吃到嘴里,我相信开发商那边很有诚意,就是不知道常善在中间怎么鼓捣了。到时候要钱还是要房子,我觉得把钱拿在手里稳妥点。”
花脸整理下前额长发,思考片刻,沉声道:“哥,这几年我给开发商挖过不少槽子,里面乌七八糟的事我也见过不少,开发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把拆迁户玩的团团转,承建商更是把成本压到最低,很多房子质量太次,在里面住就是玩命。回迁房咱最好别要了,能拿到钱的话,先给钱后签合同,省的他们中间玩猫腻。”
赵凤声点了点头,应和道:“我也是这个打算。”
花脸问道:“哥,拆咱老街的开发商是什么来路?”
“好像是叫康贤吧,健康的康,贤良淑德的贤。”赵凤声回忆片刻,想起了告示落款的公司名称。
“康贤?……”花脸听闻后神情变得凝重。
“你和他们打过交道?”赵凤声悠然吐了个烟圈,他们这些痞子多多少少和开发公司有点关联,很多摆不上台面的事都要由痞子们出面打理,当然开发商也会礼尚往来,把一些利润丰厚的活儿投桃报李,双方蝇营狗苟,很有狼狈为奸的味道。
“没打过交道,但是听说过一些关于这家公司的事迹,传闻康贤公司的背景不简单,后台很硬,挖槽子拉土方从来不让外人插手,就连沙霸也不敢在他们的楼盘闹事。这次由他们负责拆迁,依着咱桃园街街坊的脾性,估计得闹出点事,不会善了。”花脸皱眉道。
挖槽子和沙霸大部分是由两种不同性质的痞子分配利益,挖槽子需要具备一定的经济基础,铲车、钩机、拉土用的大车,折算下来是一笔大的运营成本,而且基本需要干完活,开发商才会买单结账,普通人就算有关系承包下来,也没胃口去吃进肚子里。所以都是由道上有头有脸的大哥大包大揽,然后具体事项挨个分配,都不会饿着,人人有份,像大刚和花脸就经常参与其中。
相比于只和开发商打交道的前者,沙霸就太遭人恨了,哪个楼盘快要完工或者已经交盘,当地的痞子马上纠结一起,用暴力威胁等手段,向正在装修的业主强行高价出售沙石料等装修材料,以垄断市场获取高额非法经济利益。沙霸不仅仅是对沙子销售的掌控,还有水泥、红砖等辅助装修材料,他们售卖的价格是外面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业主如果从外面渠道进行购买,连小区的大门都进不去,所以为了房子着想,业主们都会选择妥协,只能暗地里骂娘出出气。
这两种痞子也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混饭吃。
“不是猛龙不过江啊。”
赵凤声眯起双眼,“我这几年不在市里,消息不灵通,让大刚打听打听,看看对方是哪尊大佛。诚心实意来谈买卖最好,想要拿笑里藏刀那一套对付咱们街坊,那也得过得了我这一关。”
赵凤声身为桃园街最大的祸害不假,但他是真拿桃园街当自己的家看待,许多邻居都是看着他长大,在他们家落魄时候都伸手帮过一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如果他们家中有难,有恩必报的赵凤声不会坐视不管。
听到“佛”字,花脸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抬头道:“听说老佛明天有个店要开张,哥你去吗?”
“哦?”赵凤声感兴趣问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外地,没听说这家伙要开店,就他天天想着当新郎的德行,估计开不了什么正规的店吧。”
花脸浅笑道:“好像是按摩店。”m.xiumb.com
赵凤声一拍大腿,猥琐笑道:“造福兄弟的好去处啊,那得好好给佛哥贺一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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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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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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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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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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