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见过了,到时怕心软,女人楚楚可怜的流眼泪,有时很有杀伤力。眼不见就心不烦。
可是晚上的时候,秦琅不是见到了杨氏女。
同样是女人的阿侬有些受不了杨氏一红嫁妆孤独站在关外的可怜样,虽然她恨杨季元,恨杨家的男人,一直想要为侬家报仇杀上杨家谅山坞。
可当看着孤身一人的杨氏女时,她还是没忍下心。
最终让人打开门,把杨氏女带回了关中。
秦琅议事回来,便看到一身绿妆的杨氏女,鹅脸蛋,白皮肤,长长的睫毛,粉腮边依然还有泪痕。
三天不吃不喝的站在关外,这个女人很坚强,而且说明体质很好,否则一般人早就晕死过去了。
秦琅进来时,她正在喝参汤。
站了三天,受了许多湿寒霜露,在外面时还强撑着,一进关入屋坐下,反倒晕了过去。
阿侬给她参汤,总算回过神来。
见到秦琅进来,便要挣扎着起来拜见,可一动身又差点倒下。
“免了。”秦琅有点无奈。
阿侬上前请罪,“是奴自作主张,三郎请责罚奴。”
“既然你都把人接进来了,那就算了,你就让她暂时呆在你这吧,我今晚去别休歇息。”秦琅道。
杨氏女倔强的起身屈身行了一礼。
“奴叫兰芝,小字虫娘,今年十六岁。我知晓我家与阿侬夫人有恩怨过节,也知道我阿爷惹了卫公生怒。兰芝一介小女子,只求卫公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还望卫公能够念在我杨氏一族也是祖籍中原的华夏汉民,同是本根同源,如今何必相煎太急?交州蛮荒之地,我汉家移民后裔在此生存本就艰难,如今卫公被陛下分封天南,初来乍到,正是需要我杨家这样根出同源的汉家子相助,为何如今卫公却因一时之怒而要自断臂膀,诛杀我等汉裔?”
“还请卫公再给杨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小女子拜求!”
秦琅有些惊讶,这个杨氏女一口官话说的十分标准,不带半点岭南腔调,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话居然还挺有道理的。
切中了利害之处。
秦琅叹息一声,“若杨家当家人是你,那也不会有这场祸事了。我远来乍到,对杨家曾寄予厚望,也再三给予台阶,百般示好。奈何,你杨家丝毫不给我秦琅脸面,所以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是出此下策了。”
“卫公,现在收手还来的及!”
“收手?我眼下收手,想必你家更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了,只会以为我秦琅雷声大雨点小,软弱可期呢。再说了,我这戏台都已经搭起来了,观众也都已经请入座了,好戏就要开台,这个时候你说让我不要演了,那我如何对观众们解释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杨家真想要避免这场灾祸,唯一的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停止这场祸事的只有杨家自己。只要杨家打开坞堡,自缚请降,那么本相还可从轻发落,这已经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杨氏女失望的低头。
“卫公还没见过杨家坞堡,杨坞一主十二副,如今全力备战,两万余人皆撤入了这十三座坞堡之中,连环守望相助,堡中有水源有充足的粮食,也有充足的弓箭刀枪,甚至堡中还有投石车、弩车等重器。就算是面对十万之敌,杨坞都能守上一两年······”
秦琅笑了笑。
“姑娘,听说你精通琴棋书画,才艺了得。姑娘你在这方面天赋好,再加上努力学习,自然有好本事。可是战争那是男人的事情,更是将军们的专业。杨家的坞堡也许如你说的那般了得,可真论打仗,你是外行,你们杨家都是外行,就算你祖父也曾在中原随王师征战,可也老了。杨家想凭一家之力,对抗朝廷,怎么可能胜的了?”
“卫公,杨家上下一心,就算卫公最终强攻能胜,只怕也是惨胜,这又难道是卫公想要的吗?”
“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可既然有些人想要,那我只好成全他了,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嘛。”
“好了,姑娘不要再劝我了,你在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姑娘口齿这么伶俐,回去后可以好好劝劝令祖令父等。若是他们肯自缚投降,也还是能得到宽大处理的。”
说完,秦琅转身离开了。
一个小姑娘,再能说会道,可她也做不了杨家的主,所以跟她争论又有何意义呢?
这世上啊,更多的还是如杨季元这样的老家伙,滚刀肉老油条,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灰心。
你想给跟他讲道理,他偏要跟你比拳头。
既然要比,那就如他所愿吧。
秦琅提了坛子柳浆酒找秦用去了。
“今晚在你这借宿一晚,你不介意吧?”
秦用笑了笑,“咱们以前经常同榻共眠的,你不记得了?”
“夜色挺好,喝两杯柳浆如何?”
“可以啊,反正这酒喝的也不头痛更不醉人,顶多也就是微熏尿多而已。不过光有酒不行,还得整两个下酒菜才有意思。”
秦用翻找一阵,找出了一大块手撕牛肉干,又找到一包炒豆子。
于是兄弟俩个,便坐在凉榻之上,凭栏观月,一口柳浆,再撕条牛肉干,贼有嚼劲,再来两颗豆子,嘎嘣脆。
“听说阿侬把杨氏女接进来了,还以为你今晚又要做新郎了呢。”秦用打趣着道。
秦琅笑笑,“阿侬自做主张,不过那杨家姑娘倒是挺有意思,很聪明的一个姑娘,言谈犀利。”
“那你还跑来找我喝酒?”
“我们这里招兵聚马,正要去攻打人家坞壁,你说这种情况下,我如何能下的去手?”秦琅摇摇头,他又不是那种毫无道德观念的人,吃光抹净就不负责了,那样做他会有心理负担的。
兄弟俩个倒是难得有这样喝酒聊天的时候。
半坛柳浆下去,兄弟俩一起去放了泡水,再回来继续喝。
“真要灭掉杨家?”秦用问,“你对越城蛮和金鸡垌的蛮子们不也留有余地吗?”
“你想替他们说话?”秦琅问。
“我只是觉得,不管怎么说,杨家毕竟也是从中原来的,在这天南之地,到处都是蛮子,汉人可不多。”
“杨家七世祖从中原南迁的,迁到岭南都七世了,其实他们早就没把自己当成汉人了,朝廷也是视他们为俚帅的。”秦琅说道。
“可他们终究还没有改汉话乡音,他们也没有断发纹身成为蛮夷啊。”
这就是兄弟俩的华夷观念不同了,在秦琅眼里,所谓华夷之分,不是以血统区分的,而是以文化为区分。
夷入华夏则为夏,华夏入夷则为夷。这个入夏入夷,不是指迁到华夏或蛮夷之地生活,而是指迁到该地后,又接受了当地文化,改用当地文化后。
这就好比后世许多中国人移民到美国或者澳洲去,刚去时还好,但是二代三代之后,他们的后人完全融入当地,学习的是外国的文化历史,语言也改说英语,他们甚至有些慢慢的连家乡话都不太会说了,这些人又如何算的上是中国人呢,他们只是香蕉人,外表看着黄可内里已经是白的了。xǐυmь.℃òm
这也正是老祖宗们所说的华夏入夷狄则为夷了。
而大锤公子秦用却还是觉得如杨家这种虽然都迁到交州七代了,但人家毕竟还保留着华夏语言、服饰等许多传统习俗,所以他们依然应当是自己人啊,跟那些蛮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因此在对待他们的时候,应当宽松一些,当成自己人对待。
“李贲、赵光复、李佛子这些人都是祖上来自中原的汉移民后代,可是他们造反时,可都没把自己当成汉家人。”
“就算是三国时的交趾太守士燮同样是中原移民后人,但他照样趁中原三国混战,而趁机割据自立,分裂四十年。而从西汉起,交趾南面的占人就屡屡叛乱起事,到东汉永和时,占人杀官夺城,自立为王,此后恰逢中原乱起,东汉末年连三国,魏晋交替五胡乱华,南北朝并立争不休,也让占人的林邑国从此稳固,直到如今林邑都一直分裂出去。”
在秦琅看来,你把这些汉移民后裔的土豪们当同宗兄弟,他们可没把你当自己人,但有点机会,就要造反,就要割据,甚至要建国称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季元其实跟李贲、李佛子这些自立称王的人没半点两样。
所以这种人,秦琅从不觉得他们是自己人。
从本质上来说,这也不是这些人的错,只是说身处的环境和位置的不同,导致的结果就不同。这就跟汉末三国一样,曹丕刘备孙权,他们也本是汉臣,但有机会也一样会称帝建国。
刘备在蜀中建国,跟公孙家在辽东建国,跟士燮在交趾割据,实质上是没有半点区别的。
若说区别,也只是辽东蜀中江东等地毕竟是中原本土,就算分裂也很快会统一,治下也是以汉人为主体,但交州远离中原,汉人数量少,蛮夷们才是主体,若交州割据,最终还是会走到跟中原割裂的对立面去的,不仅是政权,甚至是文化等也会如此。
杨家本质上没错,若是混的好,说不定能成为历史上播州杨家,能称雄七百年。当然,他遇上了秦琅,他的谅山被皇帝拿龙杖一划,就给圈进了秦琅的武安州封地,所以秦琅不可能封他个谅山州刺史,让他逍遥自在。
杨家想诉诸武力,拳脚见下真章,以武力来迫秦琅让步,这种先例秦琅怎么可能开,更不可能妥协。
这种时候,杨家是蛮是汉,对秦琅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等攻破杨家谅山坞后,再来谈汉蛮之别吧!现在,只有敌人,没有汉蛮之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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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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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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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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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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