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给郑十三娘请过剑姬教她舞剑,原本只是当成一种剑舞习练,但郑十三娘在练剑上却并不比她在琴棋书画上的天赋差,她习剑十年,居然剑术小有成就,只是一般人并不知道。
此时她手里就握着一把出鞘的短剑,马车平缓的向前行驶着,车帘子摭的密闭严实,两个金枝玉叶正藏在她的身后。
这是姑姑托付给她的,必须得保护好他们。
巨鹿王承义刚发过水痘,此时虽然不发热了,可身体还很虚,马车颠簸让他沉沉睡去,四岁的闻喜郡主李婉顺懂事的靠在表姐的背上,她小名尪娘,虽才四岁,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故,尤其是当时在夹墙后亲眼看到兄长们被杀,她满脸泪痕,却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停!”
前面有人喊叫拦停马车。
车夫吁了一声勒住了马。
郑十三娘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今天长安乱,她费尽心力才终于带着两个孩子逃出宫来,可是现在长安街道上已经戒严,到处都是兵马盘查。
“城中已经戒严,禁止上街,难道没听到宣示吗?”
车夫讨好的道,“车上是我娘子和我那可怜的孩子,他得了水痘全身发热,我正要带他去医馆寻大夫救治,请侍官们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一听水痘,外面传来几声慌乱败坏的骂声,接着有人拿长矛挑开了车帘,捂着口鼻远远的看了眼车内。
郑十三娘很配合的把承义紧紧抱在怀里,仅露出了一小半出痘的水泡,那人赶紧放下了帘子退后了。
“晦气,赶紧走。”
水痘是会传染的,虽然一般容易传给小孩,可大人也一样有可能感染,而且一旦传染上又极易死亡,故此士兵们赶紧让他们走了。
马车再次启动前行。
郑十三娘籑着剑的手心都全是汗水了,幸好这马夫是郑家的马夫,十分的忠心。
一路上,又遇到数次盘查,每次都以送得水痘孩子看诊而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忠叔,调头,去城西太平坊荥阳郡公府。”
“十三娘?”车夫疑惑。
郑十三娘看着两个睡着的孩子,她很担心若父亲见到他们,会将他们交出去以保全自己,他对自己的父亲很了解,他不会为了他们而承担那么大的风险的。倒是从爷爷一定会收留他们保护他们的。
“按我说的走,辛苦忠叔了。”
太平坊。
长安县衙的人已经包围了整个郑善果府第,搜遍了整个府第也没有搜到巨鹿王。不过在搜查柴房的时候,意外搜到了十几名携带武器的人,一见到搜查,他们马上提刀扑了出来。
一番激斗后,搜查的长安县役伤了几个,好在他们及时呼叫同伴。
“是郑家子弟,他们参与了今早玄武门的战事,溃败兵逃了回来,见我们进府搜查倒躲到柴房了。”
简单的讯问过后,倒也弄清了这些人的身份。
法曹李楷冷笑着道,“把这些乱党还有包庇者通通带走!”
“抄查府第,搜!”
郑善果也被绑了起来,郡公府里上上下下主仆数百口人皆被抓捕,接着差役们开始查抄登记府中财物。
秦琅和郑善果远远对视着。
“先委屈一下郑公了,等查清楚后,我相信郑公与家眷都会没事的。”秦琅安慰了他几句。毕竟是天下士族领袖,五姓七家郑氏的家主,就算是李世民也不可能会拿他怎么样,说不定还得优待礼遇以收买士族之心。
“多谢你没有落井下石。”郑善果对秦琅道。
秦琅摇摇头走了。
“李法曹,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我先回公廨去了。”
“还有,对郑公和他的家人,稍微客气一些,郑家的财产,全都登记封存派人严加看管,莫要动用私取,切记。”
“明府为何对这些罪人如此客气?”
秦琅笑笑,“倒不是我对他们客气,而是我相信殿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所以我们没必要树个敌人,不是吗?”
李楷怔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郑家这样的太子死党还能逃过此劫。
不远处街角,郑十三娘在马车厢里透过掀起的车帘一角,远远眼睁睁看着秦琅指挥着长安县差人查抄郡公府,并将从爷爷等一家老少五花大绑带走,却无能为力。
骑马出太平坊,秦琅突然觉得有些无趣,甚至有些厌恶现在做的事情,刚才在郑家看着那些人惊慌恐惧啼哭的样子,让他有些烦躁。
他突然不想再回长寿坊公廨了。
“阿黄,回永安坊。”
“先去瞧瞧家里吗?”
“不,回家休息,今天就此散衙下班了。”
“三郎,天还早呢。”
“管他娘的,反正事情都交待下去了,我就偷他半日闲好了。”
拔转马头,秦琅与秦用、阿黄,还有十几个秦家家丁,以及秦琅的六个执衣、白直告别是李楷等人,往永安坊去了。
永安坊秦琅家门前,站着几名不良人,还有数名游侠儿,再加上街角的武候,坊门前的坊丁,坊里倒是安静如常,只是寂静的有些让人发渗。
一进门,玉箫便赶紧迎了出来。
“三郎,你可终于回来了,听说今天外面很乱,我担心了一整天。”玉箫一袭蓝色的襦裙,清秀的脸庞上带着担忧。
秦琅上前拥住她,“一点点小乱子,已经在渐渐平息了,放心,一切都没事了。我不是是让你今天一早出城去终南山吗,怎么没走?”
“你早上怎么走那么早,我醒来时不见你人,又见你留下的话说的让人不安,我更不能走,你在长安,我便也留在长安。”
秦琅听了有些感动,“傻瓜!”
“你身上好大的汗味,我让人打水来给你沐浴。”
“好啊,不过你得给我擦背。”秦琅笑道,两人突破了那一层关系后,他的心里也完全接纳了她,对她的感觉也更亲密了。
玉箫有些害羞的扭过头去,“这还有别人呢。”
“那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秦琅的女人。”
浴房里,清凉的水浇下,带走了汗漬也带走了疲惫和烦躁。
玉箫拿着丝瓜络为他细心的擦着背。
·······
玉箫的似水柔情把秦琅心里的烦躁和冲动都给扑灭,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只是刚才有些狠了,这会她走路的时候都有些不方便了,秦琅都忘记了今天对她而言是初为人妇的日子。
“我刚才一时忘记这事了,都怪我,没伤着吧?”
“其实玉箫很高兴呢。”
······
腹中饥饿。
秦琅来到厨房灶下,厨娘、烧火丫头们有些慌乱的上前见礼。
他摆了摆手,然后自顾自的查看厨房里的材料,天气炎热,今天街面又戒严,因此家里并没有什么鸡鸭鱼肉等,只有一篮子鸡蛋,一点青菜。
“有面粉吗?”秦琅问。
“有,有磨好的细面。”厨娘小声答道,不知道为何三郎会突然来到后厨,难道是他们做的不好吗?
秦琅取来面粉、葱、鸡蛋,然后也不理会她们,开始自顾自的做起了鸡蛋葱花煎饼。
这算是秦琅的一种特殊习惯,每当他感觉压力特别大的时候,他就喜欢到厨房自己做几个菜,如果有时特别高兴,他也会做几个菜。
在做菜的过程中,他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用发面,直接用开水烫面,和面揉面擀剂子按压成型,放入锅里加上芝麻、羊尾油煎。
他的动作很熟悉。
厨房里的厨娘和烧火丫头开始还很畏惧的站在一边,可渐渐的被秦琅的动作所吸引震惊,等到浓香四溢的时候,她们都目瞪口呆了。
想不到堂堂国公之子,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这胡麻煎饼好香啊,就是这做法头回见。”厨娘大胆的道。
“香吧?这种烫面饼其实很简单的,关键就是烫面,节省时间味道还好,当然,如果是蒸饼就不能烫面了,那样会发不起面来不松软了。”秦琅笑道。
葱花煎饼、虾皮蛋汤,再蒸了盘熏鱼,一盘炒豆子,挺简单的几样。
当几样菜摆到前院树荫下,再加了一坛刚打开的琥珀色黄酒,被喊来的秦用、阿黄还有刘九、林三几个都不由的直吸鼻子。
“这是三郎你亲手弄的?”
“怎么样,还不错吧,洗了个澡可一时也睡不着,干脆就弄点吃食喊你们一起喝两杯。”
这一天虽然才是下午,可大家经历的已经够多了,现在虽然松懈下来,可脑子里依然十分兴奋,哪里睡的着。
“要不是外面戒严,我本来还想去平康坊喝几杯呢。”刘九笑道。
秦琅道,“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就别饱汉不知饿汉子饥了,你把女校书都弄到这来金屋藏娇了,我们可没这本事,所以只能去平康坊了。”刘九直接提起坛子就开始给大家倒酒,倒好后先自己一口喝了一大杯。
“过瘾!”
大家喝着酒,吃着葱花饼、咸鱼干,嚼着炒豆子,很是开心。
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眼里都有光,经历了今天这场惊心动魄后,大家现在都满怀胜利者的喜悦,都在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收获赏赐。
毕竟都是提着脑袋干的。
刘九本是个待决的死囚,原本最多还只有三个月日子,就算林三计划着要劫狱,可想从长安城监牢里抢个重犯出来也是难上加难的。
“自由了,想去哪?”秦琅问他。
“不知道,在牢里的时候,不见天日,整天在想着如果能出去要干什么干什么,可真有这天了,却倒不知道该做哪个了。”
“既然没想好,就先暂住在我这如何?”
“我还是不打扰你跟女校书了,在我想好去哪之前,我会一直呆在平康坊章台馆的,三郎有事直接来招呼一声就是,我跟老三随叫随到。不过就怕三郎很快会忘记我跟老三这种人,毕竟三郎马上也是国公了。”刘九笑道。
秦琅摇了摇头,“男人三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你说咱们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了吧,咱们并肩子战斗过,也一起在平康坊喝过花酒,也还数次分过钱,够铁吗?”
“这么说确实够铁,只是咱们身份悬殊。”
“屁的悬殊,愿意把我秦琅当兄弟的,以后就别说这种话了,来,喝酒。”秦琅举杯。wWW.ΧìǔΜЬ.CǒΜ
此刻的长安城,依然在躁动不安,但是秦琅这位靖乱功臣,却抛下了那些纷乱,关起门来,与几个兄弟一起喝大酒。
管他什么靖乱平贼,管他什么清理乱党,反正立的功劳已经够大了,剩下的事情就让别人去做吧。
兄弟几个洗个澡,弄几个酒菜,坐一起喝酒聊天谈女人,挺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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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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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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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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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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