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吸了口气,偏着望着邹起森,邹起森看她一眼,温淡如菊,却又让人心安,她松了口气。
邹起森依旧谦和,“为什么要找我?”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萧菲失控的哭出声来。
辛甜转身从这大厅里走出去,她没有必要再去听一段历史,一个苦情女如何被自己的现任丈夫占有,如何觉得对不起心爱的男人,为了逼其死心,只能不惜用嫁给占有她的那个男人为理由,将他逼走,放逐。因为她的观念守旧,那个年代,女人的清白大过天。
多么可笑的女人,因为当她心爱的男人离开后,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了逼走他而嫁人做妾的决定,后悔自己错过了一辈子的幸福,她觉得她所有的苦难都源自于自己的丈夫和丈夫强行给她的这个孩子,她走不出那个死胡同,所以把所有对现任丈夫的恨,都发泄在自己亲生女儿身上。
辛甜哭了,以前的绝望她想歇斯底里,而这一次,她哭得无声,连一点抽噎之声都没有,一路默默的走,沿着那条来时的柏油路。她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眼前的光,一点点湮灭。
刘家花园太大了,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穿着高跟鞋的脚掌已经有些木痛。
云晔从车里走下来,辛传明也刚刚到,整张脸沉如即将要下起狂风暴雨的阴天,辛甜觉得好可笑,这些人真可笑。
冷冷的“呵”了一声,她看着辛传明,心口里接上来的气,都显得有些无力了,“我上辈子一定是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才会是你们的女儿。”
辛传明想进刘家花园,顿了脚步,“阿甜!”
辛甜的高跟鞋,像俏皮的小姑娘一般,脚掌轻轻的翘一下,翘一下,细细的跟柱偶尔轻轻优雅的转一下小圈,C城的十一月有雾微寒,哭过的小鼻头已经发红,但她的动作,真像一个少女,那么漫不经心,却千万不能看她的脸,看的眼,满满的都是殇,都是恸,都是悲苦,牵强的扯一点嘴角,那种感觉,看着的人,心弦扯得发疼。心脏都会轻轻被划破,渗出丝丝血珠。
云晔走过去,想要伸臂抱住她,却被她的手一挥,挡开,他的拳头轻轻的握了起来,又猛地收紧。
她哽咽着笑了一下,看着辛传明,三十出头的女人,眸心里已有刺骨的苍凉,“我觉得这些年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幻想我不是你们孩子的时候,我这两天就在想,会不会是抱错了,你们当年和别人住一家医院,自己的孩子死了,把别人家的孩子偷来养,却感情上怎么也没办法当成自己亲生的,所以才会对我不好,我这样想着,就好开心,好开心。
我就想着我的亲生父母见到我的时候,会不会抱着我心疼的圈在胸口,捧着我的脸,轻声哽咽的问我过得好不好?问我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孩子,家庭幸福不幸福,美满不美满,工作怎么样,然后我就告诉她们我离婚了,有个孩子,我幻想着他们会很热心的开始帮我张罗,帮我安排相亲。哪怕我并不想去相亲,我也乐意看他们说这些。
我以为我有了亲生父母之后,她们会每天会跟我一起吃饭,或者一个星期吃一两次也行,然后偶尔一个电话问我累不累,会像外公一样问我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男人可以发展成男朋友,哪些男人适合结婚,会问我关于小豌豆的教育问题,选什么样的学校好。”
辛甜退后,一步步,踉踉跄跄,抬起手臂时,那根指着辛传明的手指,轻颤无力,她咬了咬牙,摇头的动作已经显得虚弱,心口里疼得鲜血翻涌一般,“你们,你们从小那么对我,真是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其实在云晔的心里,辛甜虽然是个内心自卑,但在外面还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她喜欢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哪怕是吃完盒饭,也会轻轻擦拭嘴角,然后收拾好东西去卫生间补妆。琇書蛧
她喜欢把自己明媚的一面展现出来,不让外人看见她一点点的挫败,哪怕伪装,也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坚强。
这是他知道的辛甜。
若是一个乡下地方,或者哪个角落,辛甜会变成这样子,他是信的。
可这里是刘家花园,C城赫赫有名的刘家花园,如此大的一座门户前,她站也站不直,哭得花了妆,失了仪态,没有一点高雅,有的只有狼狈和不堪。
真是残忍,一定是那个希望破灭了,所以才会把她伤成这样。
云晔的长臂伸过去,把女人圈在怀里,不再让她继续跌撞,“阿甜,没事的啊。”
“我有事,有事!”辛甜恨恨的看着辛传明,“你亲口对我说!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萧菲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辛传明终于不忍心的拧了眉心,“阿甜,爸爸对不起你,你妈妈有些心病,有些事,我只能让着她啊,我也没有办法。”
“为什么啊,你当初为什么不将我送人啊,送得远远的,那么多不孕不育的夫妻,人家想要个孩子在菩萨面前头都磕破了都求不来,你把我送给那样的人家也算是做了个善事啊。”
“阿甜,我一直以为你妈妈会好起来的,只要她好起来,我们一家人还是好好的,我以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辛传明愧声难掩,却也不时看向刘家花园里面。
辛甜觉得自己取错了名字,为什么她那么不讨厌欧阳霆呢,因为欧阳霆叫她辛辛,她这辈子真是除了辛,没有甜。
云晔本想就此带辛甜先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也不该抱有一点希望的,那一点点肮脏的希望。正揽着辛甜往车边走去,车门才拉开,保全戴着耳麦一直在说话,片刻便小跑过来,“云先生,辛小姐,先生请你们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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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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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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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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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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