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下人都回到自己的屋子安歇了,只剩下一些守夜的粗使婆子在外头庭院。
叶棠采坐在铜镜前,秋桔把她头上的发髻打散。抬头望向镜子,只见叶棠采面无表情,神色冷冷的。
秋桔瞧着心里一突,一阵阵的担心,却没敢多说什么。
秋桔出去之后,叶棠采脱了身上的大红羽纱面鹤氅,便上床安睡了。
惠然把鹤氅搭在屏风上,吹了灯,躺到外间的榻上。
整个卧室陷在一片黑暗中。
腊月隆冬,屋外没有下雪,也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更没有人声,寂静空旷得可怕。
惠然躺在榻上,听着卧室里叶棠采不断的辗转反侧,直到丑时,还未停歇。
惠然便拿罩灯走进去:“三奶奶。”
一边说着,一边掀起鲛纱床帘,只见叶棠采侧身卷躺着,鸦发凌乱地泼撒了一枕,正紧闭着双眼。
叶棠采这才睁开眼来,惠然放下罩灯,把她扶起来:“大半夜的,怎么还不睡。”
叶棠采就着她的力度坐起来,小脸苍白而疲惫,狠喘一口气:“太清醒了,睡不着……”
整个脑子都似是在跳跃着,一闭上眼,便是东牛山上,卢巧儿抱着褚云攀的画面……
她让自己不要想,但却控制不住,思绪乱窜,她好累好累,但却没有一丝睡意,正如她自己所说,太清醒,何以安睡?
惠然自知她的心事,连忙说:“三奶奶不要多想,不是说了,三爷再也没见那个卢姑娘了么?就连答谢,都是让下面的人去。所以,尽管放宽心吧!”
叶棠采小脸却一片茫然:“没有卢姑娘,还会有赵姑娘、钱姑娘、李姑娘……”
这一趟须州之行,叶棠采只觉得好像被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让她不得不睁开双眼,不得不面对她一直逃避的事情——那就是褚云攀的纳妾问题。
惠然微微一叹:“现在想这个,也没用。实在睡不着,那便不睡了,看话本子如何?”
说着便到起居间拿出叶棠采的话本子来,又到后罩房,把秋桔叫了起来,让她到小厨房弄点好吃的。
叶棠采拿着话本子,却一点也看不进去。
不一会儿,秋桔捧着一碗饺子回来,叶棠采才吃了一口,便扔下汤匙捂着胸口恶心呕吐起来。
惠然和秋桔一惊,惠然连忙轻抚了抚叶棠采的后背:“三奶奶,你怎么了?”又回头瞪秋桔:“你咋煮的东西?”
“我……”秋桔一怔,接着委屈道:“怎么了?这是晚上乔嬷嬷新鲜包的饺子,放在厨房里准备作明天早饭的,大冬天的,不可能坏掉。”
抬头,又见叶棠采捂着胸口,一脸恶心难受的模样。
秋桔连忙勺了一个饺子,吃了一口,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还香。秋桔突然想到什么,脸上带着喜色,又道:“我再给三奶奶下碗面条吧。”
说着,秋桔急急地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清淡的热汤肉丝面,还有一碟子萝卜糕。
“唔,拿开……”叶棠采只闻到那萝卜糕的味道,便一阵阵犯恶心,又是一阵干呕。
“这……”秋桔看着惠然,“三奶奶的月信多久不来了?”
惠然也一直注意着叶棠采的身体,便道:“上个月……好像没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叶棠采的月信已经好久不来了,但叶棠采以前就有不准的时候,又跑到须州,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褚云攀的事情上,倒是没有注意。
想到叶棠采还在东牛山又摔又跑,惠然脸色就变了:“明天一早就请个大夫来瞧瞧。”
“我看还是去请太医吧!”秋桔急道。“不是说在须州伤着回来,也请过大夫么?居然也没诊出什么,还是太医靠谱一点。”
秋桔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请个太医回家来,但镇西侯府只得叶棠采一个女主人,大半夜的,又不是病得多严重,突然叫一个男人上门,并进房,实在不像样子。
“三奶奶。”惠然说着扶叶棠采,“先到床上歇着吧。”
“好。”叶棠采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胃因为空着而微微有些疼,但却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拼命地冲上来,让她难受得整个一身疲软。
她以前空着的时候,也想过自己什么时候怀孕的事情。
但后来因为一连串的事情,注意力就放到了别的地方,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
现在想到孩子的事情,叶棠采心里却一阵阵的复杂和难受,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有点期盼,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惠然很焦急,几天前在须州,也是叫大夫过来给叶棠采瞧过,但结果并没有诊出喜脉。现在,说不定是叶棠采肠胃疾病而已,反正也吃不准。
叶棠采哪里睡得稳,只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惠然和秋桔也是睡不着,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天亮。秋桔便急急地奔了出去。
惠然打水给叶棠采梳洗。
青柳和梅花等人正在外面喂鸟,抹走廊。
这时,突然看到秋桔带着个太医回来,都怔了怔:“怎么一大早就请太医?”
但秋桔步脚匆忙,她们也不好去拦。
太医跟秋桔进屋,就见一名长相美艳,却脸色苍白的小妇人坐在榻上,便知这就是镇西侯夫人。
太医连忙请安:“老朽见过镇西侯夫人。”
“太医不必多礼,请起。”叶棠采轻抬了抬手。
惠然拿来一个小腕枕来,放到一边的炕桌上,叶棠采的皓腕便放到小枕上,惠然又在上面覆了一条纤薄的淡红色丝巾。
太医这才告罪一声,手指搭在叶棠采的手腕上。过了一会,便恭喜一声:“恭喜夫人,虽然脉帐微弱,但的确是喜脉不错。”
“啊……”听着这话,秋桔和惠然一阵惊喜,秋桔急道:“几、几个月了?”
“已经三个月了。但夫人身体又劳累,所以不细心,难以诊出。”太医说。
“谢天谢地!”秋桔激动得快要跳起来来了。
“老天,实在不容易!”惠然也是双手合十。
叶棠采听到自己终于怀孕了,整个人僵坐在榻上,一脸懵然。
心中五味翻杂着,又喜又是伤心,自己终于有了跟他的孩子。伤心的是,自己怀孕了,纳妾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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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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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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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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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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