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进是正门,第二进是供奉祖宗灵牌和商议重大事情的祖堂,第三进则是供些族人仆人休息用的后院。
晋安三人一路平静的穿过刻着福禄二字的门墙,安全抵挡祖堂这边,结果发现之前还在这里唱大戏的戏班子人不见了。
何止是戏班子不见了,就连原本灯火通明的祖堂里,现在也是乌漆嘛黑,黑魆魆的一片,所有灯烛全都熄灭了。
这一开场就给大家带来很不详的感觉。
“红衣姑娘、阿平,你们有在这附近感应到什么吗?”但是晋安得到的是两人都是摇摇头。
三人小心摸近祖堂,灯火全都熄灭的祖堂里不再光明正大,反而黑魆魆,连半点人声都听不到,之前留守在祖堂里族老和几名陈氏年轻子弟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当阿平打算当开路先锋,第一个迈入祖堂,主动为晋安探查是否有危险时,晋安却抬手拦住了阿平。
阿平不解回头看向晋安。
却发现对方正低头看着脚下。
他也跟着下意识低头看向脚下。
在他们脚边,就是祖堂的门槛,此时的祖堂门槛又多了几道裂缝,有几条缝隙因为过大,甚至还崩出大豁口。
若说他们第一次来时见到的祖堂门槛是隐见隐患,那么现在就是岌岌可危了。
一前一后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了。
“晋安道长这是……”阿平目光一凝。
这个时候,晋安蹲下身子,抬指去触台阶,哪知,哧!
活人身上的阳气,一触到门槛,如沸油浇进冷水里,指尖爆发起凶煞阴气,如触电般被猛的弹开手指,这是身上的护身符起了反应。
“好凶的阴气!”晋安惊讶。
阿平这才留意到,晋安关注的并不是门槛多了几道新裂缝,而是门槛外侧的几道浅痕灰尘,刚才他就是指尖轻碰到这几个浅痕印记结果就直接引动护身符护体了。
“在民间有一种说法,一般人家把门槛修得高有三种用处,一是在雨水充沛的江南地区用来防洪涝倒灌;二是用来防止灵堂死人诈尸,跑出灵堂害人;三则是用来防备深山老林里乱葬岗里有跳尸出来行凶伤人,吸人精血修行。”晋安抬手又尝试一次,依旧传来如触电般感觉,阴气很凶。
“这些印记看着像是有跳尸想要进入祖堂,但是被门槛挡住了……”
“看来这就是门槛突然多出这么多裂痕,崩出缺口的原因了……”
晋安猜测门槛上的那些浅痕印记,应该就是跳尸鞋尖反复撞击门槛时所留下的血箭痕迹,光凭鞋尖痕迹依旧残留下这么凶戾阴气,这让本就不详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听完晋安的分析,红衣伞女纸扎人跃上附近一处高墙,很快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陈氏宗祠原本固若铁汁封死的正门不知被谁从内打开了,如果外面有什么东西,现在都可以直驱而入进来。
虽然围死在宗祠外的那些血棺依旧保持原样未动,可这并不能保证血棺里的东西是否已经进入宗祠。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宗祠已经发生异变,可这一连串的坏消息,还真是步步紧逼得让人有些心头沉重呢。
“算了,事到临头,再退已经不可能,而且如今我们也是退无可退了,眼下我们只能兵来将敌水来土堰,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让我们拆开祖堂看看,这祖堂地下到底埋藏着什么样的真相!”
晋安不是那种优柔寡断,遇事就犹豫不决的人,关键时刻他狠起来连山神一口殃气都敢正面硬干,他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又岂会怕了这种场面?再说了,他身上还有压箱底保命的两根恶事香呢,他点燃了恶事香,到时候还不一定是谁怕谁呢!
接下来,晋安拿出十五灵牌,直接唤出莽力大,适合干苦力活的十五,让十五不用顾忌什么,给他拆开祖堂地面,他今天说什么也要看看这祖堂地下藏着什么秘密。
吼!
十五最喜欢的就是暴力破坏了,它举起手里的沉重铁斧,双手持斧一通乱砸,地动山摇,乱石爆炸,祖堂里土石飞溅,陈氏先祖令牌凌乱摔倒,墙壁、石柱、房梁受不住震动,纷纷开裂,头顶震落大量灰尘和瓦片。
轰!
轰!
轰隆隆!
原本被青色砖石封死的地面,在天生怪力的十五一通猛力乱砸下,爆炸土坑在飞快扩大,巨大的震荡力传导入地下,伤到祖堂根基,柱子、墙壁都在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塌,变成他们几天前在外面看到的阴楼倒塌废墟。
但是得了晋安命令的十五,可不管外界如何,它只想暴力发泄,双手抡斧不停的破坏。
轰隆!
随着地面猛的一沉,向下塌陷出一个黑洞,晋安赶紧喊出还想要再破坏的十五。
满脑子都是暴力的十五,还没发泄过瘾,手里举斧过头朝晋安不满尸吼一声,可当对视上站在晋安身旁的红衣伞女纸扎人平静目光时,十五才咆哮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吼…唧。”
瞬间从气势汹汹大猫变成孱弱小猫的哼唧声。
看着瞬间变乖巧的十五,晋安和阿平都有些哭笑不得,晋安抬手拍了拍十五满是脂肪肉瘤的臃肿巨大手臂:“谢了十五。”
他并没有因为十五长得丑陋,而疏远或嫌弃十五。
十五温顺的点头。
谁能想到,现在这么温顺可爱的十五,前不久在客栈时候,晋安还差点死在它的铁斧下。
接下来,几人围着十五砸出来的窟窿,开始清理一些碎石乱砖,等扬尘散尽,大伙这才看清祖堂地下果然另有乾坤,有一个地窖一样的地下世界,并且地下灯火闪闪,并非是乌黑的。
“晋安道长料事如有神,又一次被晋安道长你猜中了…不对,是又一次被晋安道长你说中了才是!”在晋安身上震惊多了,阿平已经习以为常,很冷静的说道。
这地窖里并不适合十五舒展身形,晋安留下十五在地面负责警戒后,三人顺着窟窿跳入地下。
这个时候连灰大仙都从背篓里出来,跃上晋安肩头看热闹,一双明亮眼睛好奇打量四周。
可是当三人一鼠看清地窖里的环境后,全都面色一变,这里布置着一个巨大法坛,围绕着法坛的四面墙壁上,挂着一盏又一盏人骨灯笼。
以人骨为灯笼骨架。
以人尸为熬炼尸油。
以尸油为蜡,把人点了天灯,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法,就算是人死后也永不超生,永世堕落绝望。
一盏人骨灯笼。
二盏人骨灯笼。
……
光是粗略一看,这里就不下十盏人骨灯笼了。
“禽兽不如的东西!”
“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平心跳沉重,这一刻的他,因为太过愤怒,心绞痛又犯了,一只手紧紧捂住露在外面的心脏,却依旧不能减轻心绞痛带来的痛苦。
在他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幸事,所以他最能感同身受,也最是嫉恶如仇,见不得人间丑陋与罪恶。
每当看到这些发生在世人身上的惨绝遭遇时,他总会再次清洗回想起那一夜让他最痛苦的遭遇。
就连晋安的脸色,同样也并不好看,咬牙切齿骂道:“这里的法坛应该是用来作法用的,把人制作成人骨灯笼,尸体熬炼成尸油用来点天灯,这应该是一场血献,看来这陈氏一族这帮王八蛋连续几代人发家致富,家大业大,并不是取之有道,而是经过高人指点,通过血祭他人,夺他人运势,换来一时的时运顺利,走阴门捞横财。”
“这帮王八蛋,为了一己私欲,这些年肯定害死了不少人,也难怪明知道这新建宗祠闹得厉害,祖宗灵位不得安宁,也不肯搬迁,原来在这地下藏着如此之深的秘密!随着陈氏一族家道衰落,一天不如一天,疲于奔命的他们再没有足够心力重新选址新的宗祠地址。所以才会继续留下,也不愿意搬走。”
阿平弯腰紧紧捂着心口,目光既痛苦又愤怒的看着挂在墙上的一盏盏惨绝人寰的人骨灯笼:“晋安道长,这个世上真的有这种谋害人命,为了一些黄白俗物就抢夺他人运势改,给自己改命的邪恶法术吗?”
这人间到底是怎样的黑暗。
才会让世人生活在如此厄难地狱里,绝望到看不到一点光。ωωω.χΙυΜЬ.Cǒm
晋安深呼吸口气,痛恨道:“有,而且还不止一种。”
有养小鬼,死得越惨的小鬼法术越高强。
有种猫,往棺材里种下活猫,可以源源不绝的招财进宝,猫在棺材里挣扎得越久,死得越慢越痛苦,法术越高强。
有改头换面,偷人命格袁先生的那帮人……
这些话晋安没有说出来,他担心会更加刺激到好不容易向善的阿平,会把阿平重新推入万劫不复的仇恨世界。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这陈氏一族跟袁先生带领的古董商人都是一样的恶,或许这陈氏一族手里的人命案不如那帮一个村一个村屠灭的古董商人多,但一个人的作恶从不以人命论轻重,只要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就都是罪大恶极。
“晋安道长,我们帮帮他们吧……”阿平眼神带点哀求的看向晋安。
“好。”没有犹豫的回答。
接下来,三人开始小心取下人骨灯笼,小心控制力道,不让尸油蜡烛打翻,免得这些惨死苦主魂飞魄散。
地下的人骨灯笼共有十七盏,阿平难抑愤怒的破口大骂起来。
“不管是养小鬼还是偷人命格改变运势,都是有伤天和的邪术,不为天道所容。这些走阴门捞偏财得来的家业,最终都会向逝水东流一样留不住。并且因为太伤天害理,连子子孙孙也都会受到牵连,轻则家破人亡,重则全家死绝。天道有轮回,天地玄黄自有一本功德簿,哪怕是子子孙孙也逃不过功德簿拘拿,子孙蒙受了祖先福荫等同于一起参与谋财害命,阴德勾尽,不是生出来没屁眼,脚底流脓头顶长疮,未满月就夭折,就是病痨鬼附身先天有缺陷残疾,饿死鬼附身吃光家业,欲色鬼附身败坏道德沦丧,好赌鬼附身败坏祖业,总之后世子孙在黄赌毒上必定沾上其中一种,哪怕你修善桥,修善路,三灾时放粮救济难民也于事无补。”晋安这话,既是说给这方世界听的,也是说给阿平听的,让阿平不要轻易动摇善念。
“陈氏一族最后满门灭族,惨死得一个不剩,就是最后的验应。”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晋安现在终于有些明白医馆原主为什么对这些陈氏子弟怨恨如此深,不死不灭,哪怕逃到外地也要杀到灭族。
这些陈氏一族的人连对自家外姓妾室都如此惨绝人寰,痛下杀手,扒肉剥骨炼制人骨灯笼和尸油蜡烛,对付起别的外人,手段肯定更加残忍,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冤枉医馆杀人,能想到残害一名毫不相识的新郎官,只为嫁祸给医馆,当年在这间医馆里发生的惨案,怕是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严重。
“无上太乙救苦天尊,诸位苦主,今天我愿为你们念诵《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化解你们身上业火,煞气,超度你们解脱,望你们放下执念,好好修行,能有个转世投胎还有个来生。”晋安这话则是对已经取出来的一地人骨灯笼说的。
在道教中,向人施礼时,一般是唱诵“福生无量天尊”。
如果是遇到有善信遭遇不幸,则是唱“无上太乙度厄天尊”,或是“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人骨灯笼里的尸油依旧在缓缓燃烧,没有做出回应。
这些尸油蜡烛,仿佛如古墓里的长明灯,永不会熄灭,永不会燃尽般。
因为这些点天灯是把人的尸肉和三魂七魄当作了燃料,与普通蜡烛并不相同。
接下来,晋安解下身上道袍,背面经文朝上的铺展在地上,以百家衣功德超度起这些人骨灯笼上的亡魂。
然而。
晋安连念诵几遍《度人经》,这些人骨灯笼上依旧没有反应,怨气依旧难平,并不像之前超度新郎官时那帮顺利。
“我明白诸位苦主的意了。”
“今日,不以德报怨,只以直报怨。”
晋安重披道袍,站起身,面色庄严肃穆,目光坦荡磊落,自带不怒自威气势,他不会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会劝人冤冤相报何时了,阿平是怎么放下仇恨重拾善念,他今天便让这些苦主也学会怎么放下仇恨重拾善念。
“诸位苦主若信得过我,给我一夜时间,善恶因果,今晚会有一个圆满结果。”晋安已经有了大决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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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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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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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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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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