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老郑委屈的回头吭叽了一声,两米左右的大个子站在那像座山一样,这一尿叽,谁瞅谁憋气,怨不得这么大岁数了才混了个监区长。
老许根本不看他,转头向殷会计问道:“他怎么自己关一个屋里了?”
殷会计知道这是重要时刻,新来的典狱长正准备烧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个不小心没准就把老郑的前途给葬送了,连忙解释:“这人个色,平时和同号的处理不好关系,又仗着身大力不亏动不动就打架,有一次还动了家伙……”
许锐锋好像来了兴趣似得问道:“动什么家伙了?”
“这里没有铁器,连吃饭我们都不敢发筷子,可这小子不知道打哪弄了根针,非说同号有个犯人总看着他,强行给人骑在地上把眼睛给缝了。后来我们把伤者送往医院的时候,抢救了一宿还是没保住眼睛,现在还跟号里当瞎子呢。”
许锐锋点了点头:“针哪来的?”
老郑连忙说道:“是四宝子在放风时卸下了一根铁丝网上的细铁丝,自己磨的,磨好一头之后将铁丝截断再磨另一头,然后用针尖顶住针尾,拿水杯边角位置一点点敲击一根针的尾端,砸出眼以后,穿线使用。”
监牢里有违禁品很正常,号里有针也平常,这里很多犯人都是家里不管的,平日里自己不缝缝补补还能怎么活?
可是,主要是问题在这儿么?
现在的问题是,牢里有难缠的犯人,手底下有不知道你深浅的监狱中层,这个时候,就是看你这个典狱长有没有力度、有没有手腕的时刻了,要是处理的好,犯人得以震慑,手底下人心服口服,处理不好,那往后这监狱里也没人勒你了。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如此,不是你穿身官衣人家就怕你,而是要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明白了。”许锐锋缓缓说道:“这个四宝子差点没把人整死,你们害怕了,所以就给他弄了个单间,准备息事宁人……”
王大江刚要解释,许锐锋却没给他机会的抬头问道:“四宝子,那你这是又闹什么呢?”
从许锐锋开口,四宝子才顺着监狱铁门的窗口往下看,瞧见坐在轮椅上的老许问道:“你谁啊?”
“刚刚上任的新任典狱长。”
“我的事和你说了,你能做主?”
“能。”
四宝子点了点头:“就信你一回!”
“我们几个折到了北满以后,逃出去的兄弟找到了家里,我媳妇卖了牛羊打算过来救人,这才认识了郑缘。”
“郑缘狮子大开口,张嘴就和我媳妇要五百银元,说是能买通关系把死罪打掉,我们家那娘们也傻,竟然信了。我杀了的可是屠爷,她竟然相信这种情况下可以打掉死罪……”
四宝子双手从牢房铁门窗口栏杆探出,指着老郑大喊:“那虎娘们连自己身上的银饰都卖了,好不容易才凑够了钱,结果郑缘见色起意,给出一句‘我是能办,价也的确是五百,可我为什么给你办?’以后,逼着好好的一个女人……”
四宝子都快要把腮帮子咬透了,那时吃了郑缘的心都有!
听到这儿,许锐锋丝毫没被这段故事打动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说你媳妇和他的事。”他伸出食指往身后一指,然后瞧着四宝子。
“有人把我女人的亲笔信送了进来,你看!”
监牢里,一只漆黑且肮脏的手探了出来,但递出的那封书信却洁白无瑕,这一看就是被视为珍宝所珍藏的。
许锐锋接过信件慢慢展开,他没怎么看具体内容,大概意思和四宝子所说相差无几,直到最后两个字引入眼帘,才缓缓往身后递了过去,因为上边写着‘绝笔’二字。
刚从宪兵队出来的许锐锋太明白一个大老爷们看见这东西是个什么心态了,再看老郑敲完这封信满脸涨红的表情,事情真假已经略知一二。
“四宝子,这事你想怎么办?”
“要他的命!”
“这么着吧,我保你在北满监狱期间和在家一样,衣食无忧,梁子能解么?”
“不能。”
“我去外边帮你找那女人,那女人未必也就死了,真找到人了,我让她进来见你最后一面,梁子能解么?”
“不能!”四宝子瞪着通红的双眼:“只要我能踏出这道门,只要我能够着郑缘,我俩必须死一个。”
“吓门的(恐吓:意指专门吓唬人)。”
许锐锋说完这句话,殷会计接话道:“头儿,你说就这样式儿的,不单独关一个屋能行么。”
王大江在后面阴险的笑着,他倒要看看新来的典狱长怎么处理这件事,尤其是,这根本就是一件不需要处理的事,那四宝子在牢里关着还能咋地不成?
“刚才你说处理的突发事件,就是这个吧?”
老郑不好意思的笑道:“头儿,咱再去前边看看吧,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
“怎么处理?一走一过就听着四宝子骂你祖宗当没听见,随便来个什么领导都得先求人家给点面子?那你这也没处理好啊。”
“这是我来,要是日本人来了呢?这四宝子给你穿完小鞋再给我穿,咱哥俩对着挤脚?”
老郑弯着腰,低声道:“头儿,那帮日本子轻易不来监狱,咱们也不关战犯,这鸡零狗碎的事他们不管,没看墙头站的都是满军么。”
“你还挺有理。”许锐锋双眼闪烁着寒光,脸上却始终笑意十足,弄得老郑明明觉着他很温和,却偏偏浑身发冷,不知道是该靠近还是该远离:“像这样的,你吃几个了?”
老郑也不含糊:“也不止我一个人吃,号里执勤的兄弟多少都分点。我这监区长和老王的后勤、殷会计那儿不一样,我这儿没什么油水。”
“日本人不给你薪水?”
“头儿啊,快别提日本人了,他们给的钱能干什么啊?就封城这段日子,城里买颗冬白菜你都得拿银元,我要是不榨这群犯人点,手底下的狱警兄弟都有吃不上饭的。”
许锐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殷会计,用手一指老郑:“我都这么点他了,他怎么还不明白呢?”
殷会计一愣:“头儿,我也没听明白。”
许锐锋一伸手:“枪给我。”
殷会计木讷的将配枪递了过去,是一把毛瑟,许锐锋拎在手里颠了颠,这家伙握把细,和博查特手感完全不一样,有些不趁手,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开门。”
老许一声令下,老郑都懵了:“头儿,可不能把他放出来啊!”
“少废话,我让你开门!”
两句话之后,老郑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殷会计,那满脑子坏水的会计立即将目光挪走,再看王大江,他却在推波助澜:“头儿发话了,你就把门打开吧。”
咔嚓!
闸门开启,偌大的铁门向外一拉,老郑做完这两步转身就跑,直接冲向了许锐锋身后。
等四宝子推开老房门打监房出来,那粗壮的身材和老郑一比,活脱像是一只野猪吓跑了黑猩猩,这小子甩开大步奔着老郑就冲了过去,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嘡!
结果他刚走出牢房,许锐锋举起毛瑟枪便扣动了扳机,子弹化作一束火光,直冲郑缘肩窝。
妈呀!
殷会计吓的原地蹦了起来,老郑翻身栽倒,躺地上直打滚,鲜血顺着手指头缝往外冒……
许锐锋再次回头看向老郑,大喊:“放风期间,四宝子抢枪袭警准备越狱,屡次劝阻不听反而枪击监区长郑缘,我等为维护法纪,将其击毙!”
四宝子没死,甚至一点事都没有,可许锐锋转过头来用枪指着他,这小子就跟自己已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是死刑犯,上边没人还孤立无援,这时候许锐锋那还不说什么是什么?
下一秒,老许持枪冲着他大喊:“我再问你一遍,这个梁子,能不能解!”
四宝子双眼赤红,脸上青筋暴跳,拳头握的指节发白,可他但凡敢动上一下,这个新上任的典狱长都会毫不犹豫开枪,毕竟理都在人家手里。
他得认怂了,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也说不出来,因为人家没让你说。
吱呀。
四宝子慢慢退回了牢房,伸手将房门关上,在牢房里传出野兽般的嘶吼:“啊!!!”
撕心裂肺。
殷会计赶紧走了过去,用力放下闸门,在‘咔嚓’一声声响中,整个监区都安静了下来。
许锐锋转过身看着郑缘:“这回你明白了么?”
郑缘哪还说得出来话,但老许却继续说道:“你是监区长,又不是吃了这一个犯人了,干这么点事还能出纰漏,自己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四宝子手里的信是谁送进来的?你榨他这么多回了不就是知道这小子和外边没法沟通么,怎么偏偏我这个新典狱长上任,所有事都闹出来了呢?”
许锐锋正面面对着老郑,他突然想明白一样,颤抖着说道:“……有人害我。”
啧。
老许忽然有点烦这个榆木疙瘩了:“你这脑袋啊,要不是在监狱,扔江湖里都死四个来回了。这是有人害你么?是有人要试试刚上任的典狱长是个什么字号。”
“害你?你以为你是谁?害你的话还用等到我上任?”
“人家就是打算用你这个没什么心眼的愣头青试试我的手段,我要是对这件事不闻不问,让四宝子一顿臭骂,那打根儿上起,就是个怂包软蛋,再不济也是让日本子在宪兵队打断了脊梁,不敢说话了。若是处理了你,背后的人稍微拉拢一下,你这个炮筒子就进了人家的阵营,到时候仨人困成一股绳把我架空,神仙来了也没辙。当头儿让手下人给拿了,这官司打到哪也是我姓许的废物。”
他再次转动轮椅,这一回,看向了王大江和殷会计:“你们俩是自己认啊,还是等我再把话说明白点?”
“头儿,真不是我!”
这俩人突然异口同声。
“不承认也没关系,今天的事,要是不想按我说的往上报,也可以照实说,看看能不能搬得动我就完了。”wWW.ΧìǔΜЬ.CǒΜ
话音落下,许锐锋的面容稍微缓和了一些:“和你们俩说,我呢,不是来争权夺利的,真想争你们俩也不是个儿,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连日本人的宪兵队都闯出来了,还想跟我试吧试吧?要是真不服,可以继续试。”
“至于这件事是谁在背后……”许锐锋冷笑一声:“今儿我心情好,不说了,等一会写完了报告自己上我办公室认错,那咱们还是一个槽子里搅马勺的兄弟,不然,你他妈最好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谁!”
说完话,许锐锋将枪随手扔到了地上,转动着轮椅走向了监区外。
“头儿,这报告怎么写啊!”殷会计这时候还在为现场环境为难。
王大江用肩膀一撞他:“写个屁报告,四宝子又没死。”
殷会计这才明白过来,四宝子死了,那就是准备越狱,没死,老郑的伤自己扛,反正他也是活该。
“头儿,等我一会儿啊。”殷会计还溜须呢。
当这俩人离开监区,王大江偷眼去看许锐锋的背影时,忽然感觉到一阵痉挛般浑身打了个哆嗦,这回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坐地炮了,人家那才是于无声处起惊雷,干点啥都嘎嘣脆,自己这点小心思,也就能在监狱里糊弄糊弄殷会计和老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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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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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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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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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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