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啊,你慢点,爹跟不上你了。”温老六挎着个包袱裹着头巾和农村老太太一般模样,边走边死命的摸包袱有没有漏洞的地方,像是生怕有什么东西掉出去似得。
“爹,你就把银元抓一把放怀里就行,其他的扔了吧,不沉么,真要为这么点钱在山里摔个好歹的可怎么办。”
“这孩子,净说胡话,这都背井离乡了,身上不装点钱我能放心么?”温老六扶了扶头上的头巾,左右看了看,周遭放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哪哪都不认识:“大虎,这是到哪儿了?”
“再往前走半个点儿,该下山了,照这么走,明天能出省,再有十来天吧,咱就能顺着山背横跨吉林,进入辽宁地界了。”
“啊!还没出黑龙江呢?”
大虎站在原地喘气:“这就不错了,就您和我姐那身子骨,已经算快的了。”
温婉扶着肚子一言不发,自打从南岗出来,她这心思一直挂在自己男人身上,也不知道许锐锋到底怎么样了。
这该死的大老许!
你不是不认识字儿么?
那你怎么成了蓝衣社的人了!
你不是走垛的么?
你又怎么成了北满坐地炮的!
你等着!
你等着再见面的!
“大虎,找个地方歇歇,我饿了,得吃口东西。”
温婉在心里把许锐锋骂了个遍,当初由奉天赶往黑龙江的时候就已经遭过一遍罪了,没想到还得再受二茬。
“姐,下山再吃,山上风硬,再给吃出毛病来,等下了山,找个背风的地方……”
山下,林间小路,三口人好不容易走了下来,温老六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说什么也不走了,他太累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这么翻山越岭的也实在受不了。
“爹,再走走,这地方不能歇脚,前边就是日本子的铁路,整天有鬼子兵巡逻。”
“儿啊,爹求你了行不?”
“爹这么大岁数了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我是真走不动了,你饶了爹吧,啊……”
爷俩正说着,温婉在两个男人身后小心翼翼的迈步才算赶上,耳边就传来了树林里的密集脚步声,再一抬头,一队日本兵打山林间涌出,一个个端着枪大喊:“别动!”
……
她死了!
竟然死了!!
三木准备第二次审讯绣娘时,看见的,是一具冰冷尸体,而让其陷入呆滞的,并不是尸体上他亲手制造出的伤痕。
那自己该怎么继续寻找那份丢失的‘军列运输时刻表’?
从验尸房走出来,三木只感觉到自己的脑瓜子直发炸,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天旋地转,像是有一枚定时炸弹正在腰间悬挂,随时都有可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这不是没有先例的!
身为关东军总司令的武藤信义不就是因为一点点小失误,被逼自杀身亡了么?虽然说在和里边有裕仁天皇的身影和冈村宁次的推波助澜,但是,真正的凶手是国内如波涛般一轮又一轮掀起的疯狂舆论。
此刻的日本本土舆论疯狂到了相信日军于全世界无敌的程度,胜苏-联、灭朝--鲜、占台,这一些列战绩让日本民众已经彻底迷失了,谁要是敢唱衰眼下的局势都会被当成背叛,更何况是工作中的失误。
真要是因丢失这份时刻表而导致多辆军列路径北满时被劫,最终又被认定为是他三木的过错,那别说是他了,哪怕是在关东军中声望不菲的他们一家都得倒台吧?
不行!
绝对不能就这么完了!
从解剖室走出,三木顺着宪兵队的楼梯直入地牢,他记得的,记得在这个女人的牢房旁边还关着一名重犯,那名重犯还是温婉的丈夫,他会不会和红党有关系……
他叫什么来着?
对,许锐锋,还是北满的坐地炮,曾经杀过张红岩、白建武,从身份上来看,这不正是那些红党争取的目标么。
三木冲进了地牢,结果刚进去就听见审讯室内传来的嘶吼声!
“他们到底逃去了哪?!”
“北满境内还有没有你们的成员,说!”
“你有没有接触过北满除蓝衣社以外的反满抗日份子!!”
三木趴在审讯室铁门的小窗口向屋内看着,那根木桩子上,许锐锋被打的口鼻窜血,都已经觉察不出他在呼吸了,依然用非常细微的声音说着什么……
宫本明哲此时伸手叫停了行刑人,很高兴的走了过去,在他看来,这个所谓的硬汉彻底扛不住了。
“许桑,这就对了,你要是早点张嘴说出实情,何必受这么多苦呢?”
“你大点声,我听不清,把话说清楚了,我就让人给你治疗伤势,给你吃止疼药帮你解除痛苦……”
呃……呃……
大老许用喉咙勉强发出了声响后,待宫本明哲靠近那一刻说道:“大点……劲儿……爷痒……”
宫本明哲立即瞪大了双眼,随后转过身咆哮着:“给我打死他,活活打死他!”
“打死他!!”
牢房外,三木一张脸阴沉不定的看着屋内,此时,身后有一名日本兵跑了过来,轻声道:“三木少佐,铁路署打来了电话。”
“铁路署?”
出事了么?
这么快就出事了?
三木慌慌张张的由地牢小碎步跑出,顺着楼梯出现在一楼宪兵队办公室接起电话说道:“三木,哪位找我?”
电话中,一名日本兵十分尊重的说道:“少佐,我们是铁路署的铁路巡查人员,在黑龙江与吉林的边境线上巡逻时抓获了三名可疑分子,从证件上来看这些人全都来自北满,巡逻队还说被抓获的人是两男一女,女的怀孕,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希望我们配合调查他们的身份。”
“叫什么名字?”
“他们不肯说,不过良民证上写的是——温婉!”
后面的名字三木都没听,温婉这两个字钻进他的耳朵以后,笑模样已经爬到了脸上。xǐυmь.℃òm
这叫什么?
天无绝人之路!
有了这个女人,北满城内所有和红党有关的人员他可以说尽在掌握,至于那两个男人是谁,他完全可以忽略。
“告诉巡逻队的人,一定要把这几个人给我送回来,而且必须明确抵达北满的时间,到时候,我会亲自安排人去城门接,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嗨!”
挂掉电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被放回到了原有位置上,似乎连眼前的世界都不显得那么急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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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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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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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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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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