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一声窗响,穿着短衣襟小打扮的许锐锋翻窗而入时,张红岩的站姿变了,从站在窗口赏雨的姿势,变成了持枪对着许锐锋。
“嗨,老许啊,你吓我一跳。”
屋内,张红岩迈步跨过一具尸体,放下手中枪冲着许锐锋走了过来:“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许锐锋没回答,伸手指着地面上的尸体问道:“这谁啊?”
“不是你找的么?”
张红岩自以为聪明的回答了一句:“自己假装仗义让我在北满做买卖,暗地里找一些下三滥阻挠我,这是嫌我没上供啊?”
许锐锋进屋径直坐下:“我不认识他们。”
他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位置,和尸体上的刀伤,以及死人手里的枪:“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张红岩很随意的摇晃着脑袋:“不知道,咱们这些跑江湖的,谁没有仇家,人要不是你找的就可能是上门寻仇的,管他呢,爱谁谁,反正现在都进了阎王殿了。”
“对了,你来干嘛?”他信了许锐锋的话,北满第一杀手就算使绊子,也不至于不敢承认。
许锐锋回头瞧了一眼绣床:“李家小姐呢?”
张红岩炫耀般讲述道:“别提了!”
“我一进屋,那李家小姐和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似得,让我等会儿,就坐在书案上写字儿。我一个大老粗,也看不懂,她愿意写就写呗,结果,一个没注意,这丫头一头碰在了柱子上。”
他指着屋内圆柱上的一团血污:“人家都没让我沾边,死了。”
张红岩接着说道:“我没招了,她死了我买卖做不成啊,就天天借着阳光抱着尸体在窗口晃晃,让李家人看着影子以为这姑娘还活着。到了节骨眼儿,干脆把这小娘们的裤衩扒下来给前院送过去了。”
许锐锋瞳孔猛一个收缩,恶狠狠的问道:“你连死人都没放过?”
张红岩连忙摆手:“这可别瞎说啊,我张红岩虽然混蛋,但是从来不碰死人。这么干,完全是为了让前院的李邵阳听话,人家雇主拿出十根儿金条来,我总得活儿干漂亮了吧?”
“李邵阳也死了。”
张红岩抬头看向了许锐锋:“他怎么也死了?”
许锐锋一字一句的解释着:“日本人雇你绑架李邵阳的孙女,为的就是让李老爷子在记者面前承认日本人在东北的主权,老爷子不乐意,在所有人面前掏出枪,对着脑袋来了一下。”
“不可能吧?那李邵阳可还没看见孙女呢。”
“还没听明白么?”许锐锋耐心解释道:“李邵阳已经不要孙女了,也不要自己的命了,更不要这个家了,日本人若是还想让他跪着,他宁愿死!”
“宁愿死!”
张红岩似乎被许锐锋的话冲击着大脑,但他始终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这番话震撼,不就是死了个李邵阳么?
“死就死了吧。”
张红岩转过头,望着就坐在身前的许锐锋:“又不是我杀的。”
“你说的什么跪着,什么家国天下,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国家姓爱新觉罗,我一个小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大的事。”
许锐锋站起身来,就站在张红岩对面:“可你帮着日本人逼死了李邵阳,还杀了来救李邵阳孙女的人。”
“他们要来杀我,我不动手能活下来么?”张红岩反唇相讥:“你可真有意思,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你少杀人了?许锐锋,大老许,你现在知道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个啥?”
许锐锋摇了摇头:“还没完全明白,可李邵阳穿着装老衣服站在日本人的演讲台上自尽让我心里不舒服,我这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似得,说不出来的憋屈。”
“憋屈你他妈自己去撞墙,跟我啰嗦什么呢?”
“你得死。”
许锐锋瞪大了眼睛看向张红岩:“驼龙,我知道你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也知道若是几年前的我会下手比你还狠,可这一刻,尤其是当李邵阳死在我眼前之后,你做的这一切我都已经接受不了。”
“别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不出来。”
“我只知道你替日本人把李老爷子逼到了必死的绝境上,我只知道万千学子宁愿冲开小鬼子的枪口也要伸手替李邵阳挡从天上掉下来的雨水。”
张红岩怒喝道:“那是他们蠢!”
“这句话你说对了。”
“他们真的很蠢,李邵阳蠢到没有被枪顶着脑袋就选择了自己去死;学生们蠢到了认为用双手可以阻挡从天空落下的暴雨。”
“今天我也想蠢一回。”
“你不是想见识见识我的左手么?”
许锐锋站在了原地,伸手从袖口里拽出了那把勃朗宁1899,转身走向墙边:“今天我让你见识见识。”
“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还不是因为我来北满做买卖你心里不痛快了么?”张红岩自以为明白了一切的说道:“咱们都是跑江湖的,你要是这么唠,我懂。”
许锐锋不开口了,他说不清楚自己的状态,也解释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心里始终有个执念,那就是不这么做堵得慌。
再说白一点,应该说成是在李邵阳死后,这个助纣为虐的张红岩要是不受到惩罚,许锐锋心里不舒服。
江湖人杀人或许不需要理由,但起码要有一个说服自己的标准,可今天,许锐锋连这标准都不用了,依然能冲驼龙下手。
“能动手了么?”
驼龙贴着李家小姐的绣床站定,拎着那把勃朗宁1903望了过来。
许锐锋没有回答,却面容坚定。
张红岩下一秒伸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摸,一枚银元入手掏出,紧接着他将银元放在左手——叮。琇書網
轻轻一弹,银元在空中急速向上翻滚,眼看着就要贴近棚顶时开始落下。
两人都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谁也不肯眨动一下,就在这一瞬间,银元落地——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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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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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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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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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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