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被称之为首长的人,若非是为了截胡,哪会在北平逗留,对于这种大人物来说,每一天的时间都极为宝贵,尤其是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
老鹞鹰偷眼瞧了老许一眼暗自思量:“以自己在老家时间来算,即便没见过诸多大人物,也应该听过,为什么对这峡公没有任何印象呢?”
峡公,还姓李,李峡公……
老鹞鹰跟让电打了似得突然抬头,一肚子话憋在嗓子眼憋的满脸通红看向许锐锋,偏偏就是张不开嘴!
峡公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老鹞鹰赶紧摇了摇头,拔直了后背的站着。
许锐锋这辈子都没见过他拔直后背,外加其脸上的神情则更加确定眼前人身份非同一般。
峡公见老鹞鹰不说话,也不在询问:“小许啊,你不适合回老家,老家规矩多,对于你来说,是处处枷锁。”
“跟我走吧,跟我去上海。”
上海!
许锐锋已经瞪大了双眼,他在老鸦窝耳朵眼里都灌满了上海的风起云涌,那地方的鬼子都猖獗到了极限,的确是个用武之地。
“到了上海,你给我打下手,帮我搭建起全新的交通站,然后你就留在那,把你这一身所学都展示给小鬼子看看,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咱们中国也有人能一口给他们咬下一块肉来。”
不等许锐锋说话,峡公继续道:“但是,我有条件。”
当全屋子都看向他的时候,他张嘴了:“如果你选择了跟着我,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许锐锋这个人了,在咱们大后方的温婉会得到一份通知,通知上会写明,你们四人在途径北平时遭遇皇协军围攻,已经牺牲在了燕赵大地上。到时候她会悲痛欲绝,而你,自此烟消云散。”
“到了上海,我会给你最大的权限,帮着你在那儿杀汉奸、除倭寇,直到将小鬼子全都赶出去。”
“就这么无忧无虑的快意恩仇,不比回去接受那些或许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教育强么?”
这回不光是许锐锋他们惊讶了,连曾愚夫都看向了此人。
“我……想先见见我儿子。”
峡公再次问道:“还有其他要求么?”
“还得见见孩儿他娘。”
“之后无论是杀鬼子还是除汉奸,我许锐锋没有二话。”
峡公略显为难的说道:“就这一点难办啊。”
“你知不知道这一趟回老家是去干什么的?”
许锐锋点了点头:“受审。”
“死脑瓜骨!”峡公呵斥道:“知道你还去?”
“我们可不是南京那边,根本就不存在疏通一说,到了老家,你该是什么责任就是什么责任,该负担什么罪名就是什么罪名!”
“别的不说,光葫芦口一战,你要是领了命令去打,那就叫德胜凯旋,可你瞒着军事主官私自调动部队,还折损了超过一半以上的主力,光是这一条,崩了你都不多!”
“你得想明白,我这是在帮你!”
许锐锋看着峡公的面庞问道:“这事儿,真能如峡公说的那样?”
“能,我说了就算!”
许锐锋再问:“那要是有人找我麻烦呢?”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找你麻烦!”
许锐锋突然指向了自己的心口窝:“那它要是找我麻烦呢?”
一瞬间,整个房间内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许锐锋!
他此刻十分温柔的,一点都不急切的稳稳说道:“当年奉军围剿天王山,我跑了,我觉着侥幸,觉着这叫大难不死。峡公啊,可你知道接下来的事,接下来是我被仇恨只配的十数年,当时我都不是人了,脑子里只有替父报仇的执念。”
“这里边除了有杀父之仇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事儿,没完。”
“后来大帅让日本人炸死了,我高兴的几天几夜没睡,彻底大醉了一场。然后呢?不知道自己该干啥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整个人浑浑噩噩,人又是人了,魂没了。”
“为啥?还是因为事儿没完!”
“之后我碰到了一个男人,他和我说了很多话,告诉我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的,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我振聋发聩。我开始因为这些话睡不着了,我以为是自己在国家逢难之际没有做点什么,感觉到了愧疚……”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峡公说道:“其实并没有,是我这颗心中一直没有一个固定下来的框架,在人家说出震撼性言语的时候,它……”许锐锋‘啪啪’拍着胸口说道:“在随风摇摆。”
“后来尚坤让我沦陷了,因为他给了我一根绳子,绑在了我的心尖上。”
“等我回过头看前半生活在仇恨里轨迹时,那都是啥啊,啥也不是!”最后的两句话说出来,哪怕峡公不是东北人,也听出了这根本就不是问答。
许锐锋深吸了一口:“真正活明白,是在宪兵队里和绣娘唠过之后,都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月时,突然间的感悟。”
“直到那时,我才懂,绣娘真正教我的不是大义,是人生中最浅显的道理,这个道理叫,当问题出现了,唯一的应对方式是解决,不是跑。”
“所以日本人来了我们得跟他们干,不是指着老毛子、不是指着老美,更不是狗屁的国际声援,那些都是老太太跳皮筋,闲扯**嘚,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把他们干躺下。”
许锐锋总算把话说出来了一样长出了一口气:“呼……峡公啊,我得感谢您能欣赏我,可这回我不能躲。”
“不就是错了么?”
“我认,不得了么?”
“好歹我也当过监狱长,了不地你判了我,等我从笆篱子出来,照样扛枪,照样打鬼子。”
“可我要是跟你走了,以戴罪之身去了上海,到时候有了成绩算立功啊,算自我救赎啊?要是拿不出像样的功劳来,不得有人站出来说,那许锐锋不也就这德行么?去了上海也是个祸害!”
“我不惹那闲话了,挺大岁数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得稳当稳当了,你说呢?”
……
夜。
油灯下,峡公洋洋洒洒写下了一整片文字,最终在后面加了四个字——以堪大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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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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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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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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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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