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鸦窝的地窨子里已经住不了人了,潮气返的屋里都挂露水,好好的大白天得点篝火驱潮。
就这,老天爷也不让你心里痛快痛快。
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结果不好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老楚屋内,许锐锋等人顶着雨围城一个圈坐在火堆旁,老楚拿着一张纸继续念着最新消息,可这一回,所有人都惊了。
“八月九日,日本人闯入虹桥机场莫名挑衅被机场保安击毙后,驻沪日军要求上海保安部队撤离,并撤走所有防御工事,被严词拒绝。”
老许伸手一指,言道:“这他妈是不是跟卢沟桥一个路子?”
“十日,日海军第三舰队在吴淞一带集结大小军舰三十余支,驶入黄浦江示威,并急调陆战队开赴上海!”
“十一日,国民政府第八十七、八十八师到上海杨树浦及虹口驻防。”
“十三日,日军向虹口方向开枪挑衅,并向宝山路、八字桥进攻,被八十八师击退!”
四宝子一下就站了起来,大脑袋‘碰’一声撞在了矮棚房梁上,硬忍着疼喊出了一句:“痛快,早应该这么干他!”
马占三却皱着眉。
许锐锋看出了些许端倪问道:“马老,几个意思?”
“这日本人号称海军无敌,我听说船上有口径接近半米的大炮,那在水上的实力是经过全世界承认的,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在上海打?”
四宝子说道:“你那意思,日本人打过来,我们眼睁睁看着,不还手么?”
马占三摇了摇头:“眼下的局面不一样,整个华北都在烽烟之中,整个国家陷入全面抗战,有兵力不往华北铺,非得放在人家舰炮够得着的地方,这不是擎等着挨揍么?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江湖人,会不会用胸脯子去当刀口?”
四宝子一缩脖儿:“我也不虎呢。”
“还是的啊!”
没人说话了,好像都陷入了沉思。
老楚继续道:“中日双方以苏州河为界展开了激烈战斗,战况惨烈冠绝古今,根据我党前线人员反馈称,当时双方排兵布阵密集程度已经达到巅峰,一颗炮弹落下就尸横遍野……”www.xiumb.com
“据悉,一个普通地方上支援来的一个师,到了前线只能坚持四个小时;精锐部队的一个师,也只能坚持八个小时,最多一两天;连土木系上去也只能坚持一个礼拜……”
这时候,许锐锋转头问了一句:“马老,什么是土木系?”
“应该是最精锐的两支部队,据说这两支部队是全德械装备,有名的德械军团。”
老楚叹息一声:“最终连税警总团都奔赴前线……”
税警总团?
这回没用许锐锋问,马占三道:“税警总团,应该说是国舅爷麾下的精锐,说是团,实际上编制跟师没有区别,其战斗力不好说,但装备绝对是一线水准。”
这番话话音落下,许锐锋他们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上海,南京政府竟然在十里洋场铺排下了举国精锐,他们在日本人的舰炮之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绝对不像日本人屈服。
可问题是这态度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大到了超乎想象的程度!
而此时,老楚也给出了解释:“上海,是南京政府眼中的国之门户,上海身后就是南京,要是守不住上海,南京政府的都城就要向日军的刺刀下暴露,或许,这就是这场战役必须要投入重兵的理由吧。”
老鸦窝的这些人,没有身居高位者,自然接触不到国家重要机关的决议,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猜测去为国担忧。
“老楚,到底结果怎么样了?”
“打赢没有呢?”
在询问中,老楚摇了摇头:“战争还没有结束,具体结果,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七月、八月,就在这种一个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之下飞逝而过,把人憋的,看见棵树都想冲上去抱着啃两口解解气。
奈何,老楚下了死命令,在得到组织命令前,抗联所有战士不准离开老鸦窝,一切都要以命令为准,违令者,军法从事。
等啊、等啊……
许锐锋头一回像个乖宝宝一样遵守了命令,老老实实在老鸦窝翘首以盼。
他知道老楚在明里暗里的盯着自己,毕竟自己代表着整个‘死囚’团队,如今这些死囚可都成了老鸦窝战斗力的领头羊,稍有差池,那就是大事。
夜幕降临了,一个身影熟门熟路的从山里窜进了老鸦窝,当此人进入许锐锋所在的地窨子,满脸笑意的钻进了被窝里。
他,是王铭。
四宝子躺炕上踢了王铭一脚,翻过身来看着他问道:“又通下水道去了?”
王铭‘嘿嘿’一笑趴在炕沿说道:“四哥,你们都是上了岁数的,能忍,我这小年轻,老不让我碰,能不想么。”
四宝子伸手一巴掌拍在了王铭的后脑海:“你大爷的,你要是让日本人盯上,那叫给大家伙招祸,知道不知道!”
“不能!”
“擦干净屁股才回来的,要不然能一出去就是整整两天一宿么。”
王铭偷着离开了,一出去就是两天一宿,每天早晨起床点名的时候,都有人替他应‘到’,公务繁忙的老楚也没发现。其实自打王铭有了这个心思许锐锋就知道,那就跟身上有虫子爬一样,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他开始没事拾到绑腿和腿叉子,老许就已经明白这小子要干啥了。
只不过,老许没点破。
他觉着反正在老鸦窝也没什么事,王铭又不是那种会招灾惹祸的人,去也就去了,这么压抑的时刻,你还这能把手底下人都憋死不成?
只是老许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王铭这一放出去,给老鸦窝招来多大一个麻烦!
“说说,哈尔滨现在啥样了。”四宝子好奇的问着。
提到这儿,王铭嘬了嘬牙花子:“啧……”
“哈尔滨的日本子,尾巴都翘到了天上,街面上的日本人大嘴撇着,下巴仰着,四哥,你不知道,我恨不得把腿叉子拔出来,攮他们一家伙……”
四宝子瞪着眼珠问道:“那你咋没下手?”
“我的亲哥,我下了手还能回得来么?”
“你是不清楚,自打咱们大闹哈尔滨,那这座城都变成什么样了,可以说是严防死守,如今的哈尔滨,五分钟以内准能从大街上看见巡逻而过的日军和伪军,城外的交通线、铁路线,都有专门的部队巡逻,稍有不慎,插翅难飞!”
四宝子咬着牙花子再问:“道儿好走么?”
“这几天在老楚那儿听消息,听得我都快憋不住了,抽工夫我得出去弄死俩日本人出出气。”
“那还不简单?”
“我这回出去特意看了,巡查铁路线的日本人还是以小队为单位,一回十来个人,以十里地为巡查标准,咱们只要找好了位置,多了不好说,一回干他十来个玩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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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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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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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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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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