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蛮子父母、妻儿,进!”
监狱黑漆漆的铁门处殷会计一声呼喊,一对斑驳了头发的老夫妇穿着一身补丁走进了监狱,他们倒是没拿什么,只拎着食盒。
老夫妇进入监牢,之间楼道之间全是荷枪实弹的狱警严阵以待,吓的愣是相互之间凑了凑,可再抬头,走廊尽头有人趟着镣子‘哗㘄、哗㘄’的走了出来。
“老蛮子!”
“儿啊!”
老夫妇双双泪目了,望着远处的死刑犯喊出了声音。
这死刑犯看到眼前的场景突然跪倒,冲着二人便开始磕头,脑门上都磕出血来,才满脸哭相的说了一句:“爹!娘!!儿子对不起您二老!”
老夫妇凑到了近前,伸手摸着徐蛮子的脸颊,嘴上才说出那句最寻常的:“儿啊,你受苦了,都瘦……”话刚说到此处,只见本该骨瘦如柴的徐蛮子满脸赘肉,要不是凑近了,都看不出他壮实成了这般模样。
“你这是?”老夫妇询问着。
徐蛮子憨笑连连:“爹,俺们摊上个好典狱长,自从他来以后,俺们这些定下来要掉脑袋的顿顿吃肉,晚上还有热水澡洗,算是活的像个人了。”
走廊尽头,许锐锋穿着警服、黑风衣远远看着,一动不动,结果那老夫妇立即弯曲了膝盖,冲着他跪了下来,磕头下去时,情真意切。
“曲羡明妻子,进!”
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进来,手持粉色手绢,还牵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孩子,当她们俩出现在监狱里,已经接见过一次父母的曲羡明出来了。
这个女人往曲羡明身前一站,默默低下了头,可曲羡明却伸手扶着她的下巴把头抬了起来:“别瞎琢磨,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好样的。”
那时所有等待着接见的死刑犯几乎都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个女人肯定是在她爷们入狱以后迫于生计进了勾栏,所以才没有颜面见曲羡明。
这件事对于所有江湖爷们来说,那都是打脸的大事,当场发飙都是有可能的,只是,这回曲羡明把事做的爷们极了,话也说的敞亮极了。
“爹和娘,没给你送钱么?”
曲羡明记得,记得自己卖命的钱典狱长已经给了老两口,没想到今天看到了这一幕,能不问么?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我去找过,爹和娘把我轰了出来,说这是你卖命的钱,是给他们俩养老的,谁都不能碰。”
“唉。”
一声叹息。
曲羡明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他不光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还是人家二老的儿子,一进了号子,不止是父亲、丈夫的职责无法承担,子女的义务也承担不了,老两口在明知道自己儿子死定了情况下,死抓着拿点钱养老有什么问题?儿子都没有了,哪还来的儿媳妇和孙子?
如果说曲羡明是出门务工时发生了意外,这笔钱是主顾赔付的,那这件事叫道德沦丧,老不养小叫为老不尊;眼下不不是这么回事么,这是你曲羡明走错了路,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人生,那这件事即便天下人谁都有资格评说,你曲羡明也没资格张嘴了。
他一把抱住了这个女人,紧紧抱着说道:“放心,我什么都不问,你也没错,只要你还愿意把这小兔崽子养大,让他叫你妈,别说是这档子事,以后他姓不姓曲,清明给我烧不烧纸都没关系,我给你磕头了。”
曲羡明松开自己的女人直接跪下了,冲着她使劲儿的磕头,将地面磕的‘砰砰’作响,直至儿子冲上了抱住了他哭着叫‘爸爸’,直到那个女人掩面而哭。
“老乞丐,进。”
哗㘄。
四宝子躺着镣铐也走了出来,老乞丐领着一群孩子出现在监狱里时,这群头发和鸟窝一样,身上裹着漏毛破棉袄的孩子满脸滋泥一字排开出现在了他面前。
野猪般的四宝子连话都没说,直接窜过来挨着个儿的人孩子,他捧着孩子的脸叫着蒙族名字:“莫日根……莫日根……”
许锐锋不明白‘莫日根’是什么意思,可见四宝子分辨每一个孩子的仔细模样,就跟银号拿着汇票辨别真假差不多。
当这群孩子一遍一遍在他手上过筛子,第一遍找完了以后又开始找第二遍时,许锐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四宝子!”
四宝子一扬手甩掉了许锐锋的手,回头喊了一句:“你他妈不是说能给我找着么!”
许锐锋回应道:“我答应的是尽力!”
四宝子不说话了,当着满屋子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摆出了哭相,却始终哭不出来,嘴角以下玄月的姿态就在那儿抖动着。
此时,老许才凑了过去,伸手搭在了他的肩头:“我去城里医院的太平间挨家找过了,也去了封城期间用来停放路倒儿的破庙,这些日子的确冻死了几个喝多的,可没有一个孩子。”他伸手指着老乞丐:“在北满,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一多半都让他给归拢到手里了,你眼前这些就是,还有一半……”
四宝子猛然间回头看向了许锐锋,此时他才说道:“还有一半,让拍花子的给弄走了……”
“曲光那个王八蛋要是敢把我儿子弄残了送到路边给人擦皮鞋,我非把他蛋黄挤出来为苍蝇不可!”
他扭头看着许锐锋:“开个价吧。”
“什么价?”
“接着找的价,好歹你也得让我在临死前,再看那小子一眼?”
看到了这一幕,正在那儿给自己媳妇磕头的曲羡明突然望了过来……在外边时,曲羡明也是个要脸儿的人,可自己媳妇都成了这个德性,还要什么脸?
“许爷,无论干什么,算我一个,能给我媳妇挣份嚼谷钱就行。”
他的一句话,让所有思想犯都想起来了许锐锋给曲羡明父母发钱的场景,一个个回过头,冲着许锐锋喊道:“许爷,算我一个!”
这些人,在曾经的北满每一个都有名有号,每一个都往兜里揣过大把大把的银元,只是当时他们未必能想得起来自己还有老爹老妈、还有妻儿老小。如今到了穷途末路了,看着穷困潦倒的家人无能为力,想要留给他们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能拿命去换……
就这,还得义无反顾!
许锐锋真想把狗剩子抓来监狱看看,让他看看到底什么才是江湖,江湖不是你许叔拎着枪把人干了以后去花天酒地,江湖是你许叔和这群人一样也成为阶下囚,用自己的命去交换的时候,就算给人家磕头也得看人家心情好不好。m.χIùmЬ.CǒM
“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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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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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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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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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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