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还活着,不过情况不是很好,原来他被苏慕容囚禁了。”
飞机上,夏冬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北堂深的脑海里,他双手紧紧握着,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鼻腔里酸涩得难受,胸膛紧紧绷着,就像要爆炸一般。
有多久,他没有这么痛苦了?
北堂深脑海中闪现一幕幕画面,还是小男孩的他,不管去哪里都牵着比他小三岁的弟弟,他很喜欢弟弟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叫他“哥哥”,所以他一直努力让自己强大,帮弟弟赶走欺负他的坏小孩,帮弟弟做手工作业,带着这条粘人的小尾巴学武术……不知不觉,已经有冰凉的东西从眼角滑下。
坐在北堂深身边的朱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悄然转头,看向窗外。
美丽的夕阳染红了天际,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铺洒在地板上。
北堂深犹如雕塑一般,矗立在病房门口,深深地凝视着背对他坐在地板上的白衣少年。
他很瘦很瘦,白色的病号服就像挂在他身上一样,他垂着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怀中的骷髅头上面,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骷髅头,动作温柔得就如抚摩着恋人的头发一般。
北堂深蹲在他面前,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们兄弟俩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北堂远的脸更小一点,下巴更尖一点,五官整体看起来更秀丽一些。
他现在的模样,与他小时候的脸重叠在一起,重重地闯入北堂深的大脑,他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猛然将弟弟抱紧,嘴唇不住地哆嗦,胸膛剧烈地起伏,“阿远,阿远,我是你的哥哥,阿远,我终于找到你了!”
北堂远木偶一般,任由他抱着,不言也不语。
北堂深眼中汇聚的泪光,最终还是滚落了下来。
病房外,朱雀后背紧贴着墙壁,缓缓闭上了双眼,也有晶莹的东西从她眼角滑落。
过了许久,北堂深从病房里面出来,面无表情,浑身释放出冷厉的气息,朱雀从墙壁上撤离身体,看着他,淡淡道,“我已经跟医生谈过,今天就可以接阿远回家。”
北堂深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你从来不会干涉我的私事。”他的语气里面并没有指责或是不悦,只是好奇。
朱雀抿了抿唇,“我已经办好出院手续。”
北堂深眸光动了动,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将北堂远接回了自己的别墅。
给北堂远安排的房间,面朝花园,各色的鲜花争相夺艳地盛开,花园后面有一片小小的湖泊,湖里游着一群小野鸭,每天早上嘎嘎嘎叫得欢畅,与树上小鸟的啼鸣声合成一曲欢欣鼓舞的晨曲。
北堂远搬入新的环境,很平静,或者说,很冷漠,就像机器人一样,默默地承受外界给他的安排,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厌恶或者喜欢的情绪。
他抱着他的骷髅头,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安静地望着远方,对于北堂深的叮嘱没有一点反应。
走廊上,朱雀拦住了北堂深,抿了抿唇,说道,“我想照顾阿远。”
北堂深凝望着她的双眼,深邃的眸光,就像要洞悉她的五脏六腑,他沉沉地开口,“你对阿远,非同一般,我想知道原因。”
朱雀平静的眸光有瞬间的裂痕,她唇角绷了起来,淡淡道,“我不会伤害阿远,我只是想让他早点好起来。”
“你不想告诉我原因。”北堂深顿了顿,继续道,“还是说,你说不出口。”
她手指悄然握了起来,缓缓道,“说不出口。”
他深深看着她,半晌,说道,“好,由你来照顾他。”
他相信她,相信她不会做出伤害阿远的事情。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刚开始,北堂深还有点担心,担心朱雀是杀手,不如一般女人那样懂得照顾别人,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朱雀面对别人,包括北堂深,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很少露出笑容,但是面对阿远,她展露出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细致,有耐心,还很温柔。她微笑着给阿远讲故事,她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拭刚洗完的湿头发,她牵着他的手在别墅周围散步,她拉着他躲在石头后面观察小野鸭,她替他搭配衣服,将他打扮得帅气迷人,然后带着他一起去游乐场、动物园、还有海族馆……北堂深尽量抽时间,参加他们两人的各种小活动,目睹阿远在朱雀的照顾下,渐渐对周围的事物有了感知,目睹他越来越依赖朱雀,就像刚出生的小动物,本能地依靠母亲。
夜晚,天台。
夜风吹拂,天空繁星点点,一道挺拔的身影矗立在栏杆边,手中拿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被夜风拂到他的鼻端,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你总喜欢一个人喝闷酒。”朱雀走到他身边,依靠在栏杆上,她的手里也拿了一罐啤酒。
北堂深望着远方的夜空,淡淡道,“阿远睡了?”
“嗯,阿远今天很乖,他愿意跟我交流了。”提起北堂远,朱雀的心情就很好,语气透着轻快,“刚才,我倒了一杯热牛奶给他,他不想喝,就摇头拒绝,这还是第一次,他愿意表露自己的情绪。”
北堂深唇角扬了起来,转头看她,星光下,她的脸上满是喜悦,精致的眉眼带着笑意,开心得就像小孩。
他用啤酒罐碰了碰她的,沉声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谢谢。”
她咧嘴笑,露出漂亮的牙齿,豪气地说道,“干!”
两人毫不含糊,一口气喝光了罐内的啤酒。
朱雀扬了扬手中的酒罐,懊恼地皱了皱眉,“没了,我应该多带几罐上来。”
北堂深眼中涌起笑意,下巴朝某个方向抬了抬,“我还有私藏,就在那边。”
“你等着,我取过来。”她眼睛弯了弯,果真跑向他指的那个方向,拧了一提啤酒过来。
北堂深接过她递过来的啤酒,纵身跳上了两米多高的高台,恣意地坐在边缘,“咔哒”打开了啤酒。
朱雀唇角微勾,也跳了上去,坐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城市璀璨的夜景,淡淡道,“这是我们第二次坐在这里喝酒了。”
北堂深“嗯”了一声,目光直视着前方,“要不要再赌一次?”
朱雀调侃,“你不怕我趁你喝醉,刺杀你?”
他淡淡道,“不会。”两人一起经历过很多次生死,他早就将她视为自己人。
朱雀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扬了扬手中的酒罐,“这一次,我们赌什么?”
北堂深凝视着她,眼神深邃,缓缓道,“赌一个问题,赢的人可以随便问输了的人一个问题。”
朱雀拢了拢头发,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问题,但是,我不会输的。”
“那就证明给我看。”
“好。”
如同上次比试一样,他们用力碰撞了一下酒罐,预示着赌约成立,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他们两人的眼神都不再冰冷,而是带了淡淡的笑意。
一个又一个空酒罐被扔到了楼板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他们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重复着喝酒的动作,偶尔停下来,看看远方,没有人说话,夜晚沉寂得可怕。
不知喝了多少,朱雀眼神开始朦胧了,她双颊泛着淡淡的粉色,低声嘟囔,“肚子好涨……”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
北堂深眼眸依旧冷清,毫无醉意,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种娇憨的表情,低笑了一声,“喝了那么多酒,肚子不涨才怪。”
他从她手中抢过啤酒罐,“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她漂亮的柳叶眉皱了起来,嘟着红唇道,“谁说我醉了,我清醒得很,我们继续喝,我才不会输给你!”
“你已经醉了。”
“我没有!”Χiυmъ.cοΜ
北堂深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她瞪着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手指,想了半天,“切”了一声,“白痴啊,这是手指!”
北堂深唇角抽了抽,“你真的醉了,你输了,愿赌服输,回答我一个问题。”
“……”某人根本不搭理他,身体往后,躺在了高台上。
北堂深俯身,推了推她的肩膀,“别睡——”
“走开啦——”她不耐烦挥了挥手,赶苍蝇一般赶他。
“告诉我,你和阿远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北堂深身体压得更低,离她很近,近到能借着星光看清楚她脸颊上的红晕。
“阿远……阿远……”她低声呢喃。
“对,阿远,你们以前就认识?”他凝神等待她的回答。
没料到,她翻了个身,四肢蜷缩,将自己缩成一团,很快就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北堂深哭笑不得地看着缩在一团的女人,手伸向她的肩膀,想要叫醒她,可最终,还是改变了方向,将手臂从她腰间穿了过去,抱着她,跳下了高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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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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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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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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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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