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关着的,可这难不倒王老太,上去就猛烈地踹门,并高声威胁:“我数三声再不开,就把这门给打个稀烂!”
她不怕社里来说她做强盗,这次她是师出有名——家里的粮食被这个老不死的骗了,她凭啥不能抢回来?
程冬至似乎是被这可怕的踹门声吓到,脸色苍白地很快过来开了门。
“奶,你干啥?”程冬至装糊涂,一副受惊的模样。
王老太估算了一下开门还算及时,便冷冷地把她给推到王雪花那边:“雪花你把她给按住了,可别让她做什么手脚!”
王雪花刚要喜滋滋地答应,周杏儿就眼疾手快地把程冬至给搂了过来:“奶,我给你看着呢,绝对不让她动一动儿!”
王雪花瞪了周杏儿一眼,却不敢过去争,只能翻了翻白眼。她本来打算趁机掐个几下子的,居然被这个蛇蝎子抢了先。
王老太点点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去搜查了。
太婆本来在炕上搓麻绳,被王老太的架势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墙角里不敢动弹。程冬至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倒是让老人家把被临时突击的效果表现得很逼真,在场的人除了周杏儿心中有数,其他人都自以为出其不意。
王老太把太婆屋里翻了个遍,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半瓮快结了块的黑疙瘩面,以及一小袋子糠皮子。
桌上的午饭还冒着热气,其中一个团子还有动过的痕迹,王老太一眼就看出那是糠团子,旁边的也是货真价实的老咸菜。
这是怎么回事?
脑袋里的怒气逐渐散去,王老太冷静了许多,转头看向一脸苍白的邓翠兰。
王老太刚刚搜屋子的时候,她的眼睛一转儿都不离地在旁边看着。她所能想到藏东西的地方,王老太都搜了;她所不能想到藏东西的地方,王老太也搜了。可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这俩丫头真的是在这里吃咸菜咽糠团子吗?
“娘,这不还有后院儿吗!说不定藏那儿了!”邓翠兰豁出去了,怀着希望辩解道。
王老太打开后门冲往后院儿去了,几乎把地皮都揭了起来,却什么都没找到,除了一些鸡屎。
“老东西,你养的鸡呢?”王!王老太没发现鸡,觉得有些诡异,大声问道。
“放……放出去找食儿了……家里没喂的……”太婆战战兢兢地用以前的经验解释道。
周杏儿踩着鼓点儿敲锣:“哟,没那个能耐养啥鸡呀!这喂鸡的糠皮子都给你们拿来吃了,鸡还能吃啥?你还不如把那几只可怜鸡给咱们养着呢!”
王老太大骂:“要你多嘴多舌的!谁要她的瘟鸡?”
邓翠兰已经几乎要昏倒了,可她必须要拿个说法儿出来,只能硬着头皮道:“娘,莫非……莫非她们已经吃完了?”
王老太刚刚只是被一时气愤冲昏了头,可现在她冷静下来后智商也回来了。
事情并不难猜,前因后果一想,就知道她是被这个四儿媳当枪使了,人家打的是瞎说的主意,却叫她做冲锋陷阵的人!
王老太虎着脸一阵风似的走到邓翠兰面前,啪的一嘴巴子把她梳的溜溜儿的发髻儿也给打散了。
王老太的手上还带着做针线活儿时的铁顶针,刮起来威力十足,邓翠兰狼狈地正过身子时,大家都看到她脸肿了半边儿,嘴角也破了。
“都给我回去,咱们关上门算账!”王老太的脸阴沉得像是乌云密布,没有一个人敢说声不。
可就在这时候,老队长夫妇,几个公社的干部,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全走过来了。
“王高氏,你不是和你婆婆断了道儿吗,带着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老队长虎着脸,大声呵斥道。
一看到这些个人,王老太的身子就像秋雨中的墙头草,不住地前后倒颤,腿也软了半截。
她在王家是说一不二的女王,是掌管管家大权的女人,可她出了王家那就是个屁,不过是万万千千要听指挥命令的老太太之一,面前的这些人谁也不能得罪。其他王家人更是头低到裤裆里,话也不敢说一句。
不是,这些人咋就这个时候过来了呢?还来得这么齐?
王老太还没闹明白,老队长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开骂了:“王高氏,你以为村子里是你家的后院儿,想抄哪儿抄哪儿吗?你好大的威风!干脆我这队长也让给你来做得了!你还有没有把法律放在眼里,把这几位干部放在眼里?”
“我哪敢!啊!这不是……这不是我这儿媳妇骗我,说春枝儿把家里的粮食背到这来……”王老太险些尿了裤子,牙齿打颤。
老队长这个人在村子里的威望非常高,平常也很少对人说这样的重话,她一个老妇女怎么受得了这么老些大帽子一顶顶地扣下来啊!
“你家里的粮食有多少你心里没点数?那你搜着没有呢?”
“没,没有……”
王春枝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大骂道:“是哪个臭不要脸的贼x子在奶面前告黑状的?昨儿我托高爱国给我换了些糠皮子回来,咋就成把家里的粮食往外头背啦!是谁?是谁坑了我和我奶,我把她的臭x也给她撕了!”
王春枝的话宛如雨后甘霖,王老太几乎要热泪盈眶了,慌忙奔到她旁边捏着她的手,狠命指脸涨得通红转绿的邓翠兰:“就是她这个臭x子!坑得咱们祖孙好苦哇!我可是一点都没不信你的意思,是这个贼婆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你偷了几粒粮都给编圆了!”
王春枝一个猛子窜到邓翠兰的边上就开始揪打她,扯着她的头发转圈儿拽。她这半年吃得好力气猛增,邓翠兰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很快就被王春枝打得在地上惨叫,不住地让自己的几个儿子来帮忙。
王老太却是喝住了二蛋儿三蛋儿四蛋儿:“你们要是敢动春枝儿一根手指头,这几天都不准你们上桌子!喝风去吧!”
三个蛋儿对视一眼,想想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就默契地退后了。
老队长看王春枝几乎要把邓翠兰的小衣都给扒下来了,俩女人这样撕打实在是不像个样子,便皱眉道:“都住手!干部们都还在呢,搞成这个样子多难看?”
王春枝心里有气,还是不肯松手,直到董阿婆过来劝她才不打了,其实也打得快没劲儿了。
“行了行了,大家架也打过了,骂也骂了,现在该心平气和地来讨论问题了对不对。”一个穿着老旧中山装,带着用麻线补腿眼镜儿的干部和和气气地说:“王高氏,当初你和这个王余氏断道是请了我们几个一起见证的,那今天的事情就不能按照家务事算咯。按照新规定,你这个问题相当严重嘛!”
王老太顿时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干部同志,我也是被家里这个不贤惠的媳妇给骗了,一大把年纪被人!人当枪使,还以为家里遭了贼……”
“就算遭了贼,你也不能带着这么多人来,手上拿的是什么,这是要私斗嘛?今天我们正好在开会议,听说这件事后就赶来了,这件事刚刚好是个典型,关于村民的内部纠纷问题……”琇書網
干部的话还没说完,王老太就吓得一把半跪在他身边抱着腿嚎啕大哭:“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靠近这屋子一步了,我家里人也不过来了!”
王家其他人也都跪了下来,哭的哭求的求,满满都是凄风惨雨。
不怪他们如此害怕,在这个时候,任何“典型”“突出”都是令人战栗的词眼。
这时候的大家说一样的话,唱一样的歌,跳一样的舞,最怕的就是与众不同。鹤立鸡群的下场他们看得太多,心里也留下了极重的阴翳。
“哎,哎,快起来!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下跪!老人家这么个岁数了,这样不是折我寿嘛?你们再不起来,我给你们跪下了!”干部十分头大,哭笑不得。
每次来开展工作的时候,总能遇到这样的事情,有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不习惯叫他同志,总是叫官老爷,还有习惯性弯腿打礼的,说了多少次也纠正不过来,更甚者还有把他叫成革命党大人的。每当发生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误时,他也不好太严厉,年纪大了的人接受新事物较慢,况且也不是恶意。
听见干部说要跪下,大家吓得连忙站了起来,只是依旧哭着。
“这样才好嘛!你们也别慌,看在你们认错态度好,这件事又是一个误会的份上,我们可以考虑暂时不把这件事当成典型去研究,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来个一锤定音。王高氏,你确定以后再也不带着家人来闹事了?”
“不不不来了,打死我也不来了!”王老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们呢?”干部问其他王家人。
“我们也不来了……”
谁还敢来啊!今天这不是被王老太逼着的吗。
“那好,既然你们都在大家的面前做出了保证,那我就额外给你们一次机会。以后全村的人做个监督,要是谁看到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当然,王春枝姐妹俩除外,我是指其他王家人,谁看到他们过来,都可以直接来我这里反应情况,然后依法处置,知道了吗?”
一秒记住域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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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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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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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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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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