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得自己的母亲一句又一句地骂自己的媳妇粗鄙,尤其还指使下人去骂,这欺凌之意也太过明显。
“……”蕙春郡主目光一颤,看着他忽然流下眼泪。
臭小子已经多少年没喊过这一声“娘”了,当年离家出走,几年后回来,就只喊母亲,只守着规矩,却再也不会找她撒娇了。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活泼顽皮的孩子已长成英朗沉稳的男人。
“那是儿子喜欢的姑娘,如今她也为儿子生了个可爱的儿子,还请娘成全!”云靖宁再磕头,声音微微紧凝,有些沉重。
“不成全又能怎样呢?你还能成全了娘不成?但凡你有半分孝心,当年就不会离家出走!当年你可想过为娘的心情!”Χiυmъ.cοΜ
想到当年自己的面子被这臭小子撕下来扔地上给别人踩,她心里就要吐血了,脚步踉跄两步,跌坐在春榻上。
“瑞儿有什么不好,让你这般嫌弃她?你若跑出去娶了个像样的姑娘也罢了,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到头来却娶了个山野女,你自己不要脸面,你也好歹成全下为娘的尊严!”
“……”云靖宁跪在那里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娘的斥责和抱怨。
“……罢了,你心里既然没有娘,又何必装模作样跪在这里?”
蕙春郡主说了半天,也劝了半天,这个儿子依然跪在那里,却似完全没有听她说话似的,让她颓丧不已,也有些心灰。
“母亲心里又何尝有儿子?但凡母亲对儿子多些慈爱,又怎会这般逼迫儿子?”云靖宁这才抬头、直起身板,却仍未起来。
他目光含泪地看着熟悉的人,却不再有那熟悉的面容。
“儿子也为人父了,如何不明白母子连心的道理?可是母亲你自见到儿子可曾有半点好脸色?可曾说过半点思念?”
“你不喜儿子的妻子,连个见面红包也没给出,开口就没有一句仁慈的话,那您的孙儿呢?您可认他?您可曾多看他一眼?”
“您自己半点都不想付出,却来向儿子索求,要儿子按照您的意思去做,可儿子的生活,儿子的将来,也能被您随手操控?”
“以前您就总想让儿子娶这个、纳那个,可曾想过牛不喝水强按头,儿子不喜,如何能娶?”
“难道还要下药让儿子与她们圆房不成?难道这就是母亲要的儿子的人生?”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已是哽咽。
而他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不客气,甚至带着质问。
蕙春郡主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已是涨红了脸,羞恼憎恨地将一个抱枕砸向他。
“你这是什么话!本郡主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小畜生来!成天就知道忤逆母亲!如今还知道讥讽母亲!到底是谁教你这般混帐的!”
蕙春郡主扔完抱枕浑身直哆嗦,犹嫌不解气,突然朝门外怒喊一声:“来人!将这不孝子拖出去,杖二十大板!再赶出去!”
或许是踩到了她痛处,让她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也顾不得装病了,她蹭地站起身,在屋里抓狂地打了两个圈儿,怒指着云靖宁。
“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硬的骨头,让你这般来气自己的母亲!”
“母亲息怒!儿子领罚!”云靖宁垂眸,缓缓仗身,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往外走。
“跪在那里领责!”蕙春郡主见他毫无惧色也毫无后悔之意,气得追到门口,继续嚷着。
云靖宁没有二话,一撩袍摆便朝她跪下了,面无表情将身板挺得笔直。
身为云家儿郎,自幼习武,他的身板自然如他的银枪一般,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存在。
而他也确实为云家争光,胜仗归来荣封正二品镇北将军,不久前才领了御赐之赏。
谁能想到一转身,他就在这后院里挨板子?
要打他的还是他的亲娘,丝毫不以他今日之成就为荣,反而一味计较他未按自己的安排走,母子已闹得快要无法收场了。
两个小厮战战兢兢地执板上前,一左一右地迟疑着,奈何蕙春郡主还在情绪激动地喊打,快打,用力打!
“啪!”
“啪!”
板子声其实并不大,却异常沉闷,也很沉重地打在云靖宁的后背上,而他英挺如山,巍峨不动,闷不吭声地承受着。
他睁着一双沉静星目,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母亲看。
这与他小时候顽皮被罚不同,这也与他第一次反抗了母亲安排的亲事而被爹打,不同。
现在的每一板子都像在他与母亲之间划下一道伤痕,将他们越推越远。
可他尽力了。
他想要挽回,想要缓和母子关系的。
可若母亲的妥协必须以他抛妻弃子为代价,他绝无后退之理。
二十板很快打完,见他还有余力磕头,还想轻松离开,蕙春郡主更怒了。
这个不思悔改的东西!
“给我继续打!本郡主不喊停就不许停!”她怒吼一声,脸上浮现异样的红。
院中那些丫环婆子看得胆颤心惊,一等婆子连忙上前劝解,蕙春郡主却听不进去。
最后,四个一等婆子齐齐跪下恳求,她们都是当年做陪嫁丫环随蕙春郡主嫁过来的老人了。
她们哭着求道:“郡主,那是三公子啊!就算不看云家脸面,也请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还请郡主息怒!”
蕙春郡主脸色铁青,她不发话,小厮只得咬了牙,慢吞吞地一板一板打下去,却开始小心翼翼,看着板子高高举起,实则落下时轻了许多。
若是二十大板,在这武将家族,到没人在意,因而先前的板子实了很多。
只是蕙春郡主后来的话着实吓人,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如实照做,万一打坏了三公子可如何是好?
廊下哭求声一片,所有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们都扑过去跪了,跟着恳求,嘤嘤哭泣,场面很是热闹。
但云靖宁神色不见,一声不吭。
蕙春郡主见他依然不肯服软,心里更怒,直喊着打,用力打!
“住手!”云军侯的喝斥声从门口传来,瞬间便到了眼前,一把推开执板小厮,怒视着蕙春郡主。
原来是守在门口的小丫环先得了大嬷嬷的暗示,就溜去找云军侯。
云军侯从清风堂出来又去寻了云六打听上午的细节,结果就被丫环找来禀报琼玉院的事情,顿时急怒攻心,一路用轻功赶来。
“你当是打犯人吗!那是你儿子!那也是我儿子!你想打死他吗!”云军侯一脸怒容朝蕙春郡主怒吼着。
他也曾领兵打仗,也曾几十万军马前不形于色,如今看到儿子被打却是情绪有些崩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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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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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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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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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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