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希金叹息一声,从眼前摘下镜片,揉着鼻梁。
“你带来了什么消息。”wWW.ΧìǔΜЬ.CǒΜ
他抬头看着伊万诺夫上校的脸,满心希望这个男人没有出现在这里。
那个独臂的军官看上去好像刚在水里泡过之后又晾干了,一层油光附着在法斯克长着双下巴的脸上,他的军官制服似乎被他穿在身上睡了很多次觉,而且一直没有洗过。
不过眼下整个军营里的纯净水都不怎么充足,更不用说清洗和熨烫制服了。
就算身为一名指挥层级的军官,也不得不累月穿着同一件制服。
通常说,只要过上一阵子,大多数人就不会再去注意那味道了。
就在作战会议结束的一小时之后,伊万诺夫就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提着一瓶酒,面带微笑。
那瓶子已经空了三分之一。
伊万诺夫喷着酒气,坐进尤希金对面的折叠椅中。
“哥们,这就是你现在的放松方式?”
伊万诺夫的双眼滑过摊开放在尤希金床边折叠桌上的一摞地图。
不同颜色墨水的线条在这些地图上交叉,整齐的手写印刷体注脚填满了以圆圈标记区域旁的空白,尤希金真希望他能在伊万诺夫开始阅读以前就把它们收走。
“一切可都还好?”
在一段长长的停顿之后,伊万诺夫问道。
“我是说,你挺得住吗?”
帝国上将耸了耸肩。
其实他非常,非常疲倦。
但他不想睡觉,但同样也不想跟伊万诺夫谈话。
过去,他们曾经一同在阿斯旺服役。
他们那时都是连队的指挥官,年轻,满肚子都是士兵生活中常见的那类惬意鬼话。
尤希金觉得正是那段历史让伊万诺夫把他当作真正朋友。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不喜欢这个人,从来没有。
“下次来见长官的时候,记得别喝酒,宪兵会找你麻烦的。”
尤希金站起身,准备把那些地图叠起来。
但伊万诺夫在尤希金伸手的时候把玻璃杯压在了地图上,一些液体从杯沿洒了出来,开始在纸上扩散。
“我是认真的,大鸟,一切可都还好?”
再次听到这个不怎么雅致的外号,尤希金后退了一步,克制着差点把对方摔在地上的冲动。
“你是唯一还记得这个该死外号的活人。”
他把手伸进挂在墙上大衣的一个口袋来历,在那里找到一根烟,接着转过身把烟点着。
“想让我回忆起在阿斯旺的精彩岁月吗,那时绿皮们正忙着把它撕成碎片。”
他坐在折叠椅上,缓缓吐出一口浓重的烟气。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放松一下自己。”
“今天的会议你不是没参加。”
尤希金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将脑袋向后仰起,朝天花板吐出一团烟圈。
“几乎所有支援的部队都遭到了伏击或者阻击,23重装甲团几乎全军覆没,就到昨晚为止,我们已经损失了超过五万人,五万活生生的小伙子和老兵,而我们眼下仍必须周而复始地试图打垮这个坚不可
摧的敌人。”
他停了一下,对自己点点头,似乎满意于刚才说的话,
“就算是白痴都看得出来,古克把米希尔山当做诱饵,让我们心甘情愿的去送死……所以是啊,一切都挺好。”
伊万诺夫坐到尤希金的床上上,玻璃杯回到了他手里。
“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是很懂这种战略层面的东西。”
他说着,喝了一大口。
“是。”
尤希金点点头,
“但其实我和你一样,我没有上过真正的军校,我只是一个士官学校毕业的菜鸟,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会把我推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伊万诺夫摇了摇头,拿起酒瓶开始给自己倒酒。
片刻之后他喷出一声鼻息,朝尤希金举起酒瓶,油一般的液体在酒瓶四壁晃荡着。
尤希金摇了摇头。
独臂上校咕哝了一声。
“你其实有想法。”
伊万诺夫放下酒瓶,所有伪装出来的幽默都从他脸上消失了。
“大家对你感到担忧。”
“我大概猜得到。”
“看,情况就是这样,你或许该说出来。”
“说出来?”
尤希金扬起一侧眉毛。
“让我怎么说?”
“所有这些事情,关于你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你是最高指挥官。”
伊万诺夫示意着裸露的石垩墙壁之间床铺、桌子和椅子,以及金属门板。
“就算那些狗腿子也一样。”
“那就是他们被派来的原因。”
尤希金盯着地板,这样伊万诺夫就不会看见他眼里呼之欲出的愤怒。
“古克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或者说即便是我这样半桶水的指挥官,也知道如果解决困境的方案很简单——集中力量的大规模突击就可以。”
他停住点了点头,面孔上眉头紧皱,仿佛在深思。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后备兵力了,光是维持整条防线就已经捉襟见肘,古克这看似简单的计划,其实是无解的。”
伊万诺夫正在摇头,在他叹气时,低落的情绪表露无遗。
“那么……我们唯一的选择。”
尤希金点点头,试着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理智、温和、冷静。
“让米希尔的守军坚持到最后一刻,为推罗的民众撤离争取时间。”
他语气平和,但说出的话却足以在外面掀起万丈波澜。
“你明白的,除非发生什么巨大的变故,这场战争已经与胜利无缘了,剩下的就只有流血……靠流我们的血,让更多人活下去。”
“圣父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我们太弱了,就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在会议时没有提出来,反而赞同了将民兵也填进这个无底洞的建议?”
“因为有人想这么做。”
尤希金神情冷漠的将烟蒂扔进水杯里。
“推罗到现在还没有执行撤离计划,有人希望战争继续打下去,为了某种渺茫的奇迹”
伊万诺夫站起身,走向房门,猛地将它打开。
“爱干啥干啥吧。我就等着上前线了,你答应过我的……我已经不想再跑了。”
片刻之后,尤希金站了起来,关上房门坐在了椅子上。
小心翼翼地,他擦着地图上被烈酒染晕了的墨迹。
再一次地,他盯着那些线条、圆圈和注释。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对自己说,然后将伊万诺夫遗留的酒瓶拿起,扭开瓶塞猛吸了一口气。
接着又喝了一大口。
尤希金再次对自己点点头。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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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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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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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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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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