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洛巴诺夫说道,这一天的战斗让他身心俱疲。
“看起来事情有了变化。”
乔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句。
车长感觉自己的胸口在跳动,一股暖意流过,就像是天堂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阳光从中照入。
“那不一定意味着他们是前来帮助我们的,你见过那些怪人,对吗。”
乔继续说话,就好像他听见了科洛巴诺夫的希望一样。
“他们毕竟也是人类。”
科洛巴诺夫知道乔说的是什么人——那些来自大洋彼岸,将各种奇谈怪论挂在嘴边的同类,姑且这么说。
他并不在乎那些人的世界观和信仰是什么样的,只要他们愿意带来帮助,就没有什么能苛求的。
但乔不一样,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无法容忍那些人的某些言论,譬如——
无神论。
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自己的炮手多做解释。
“你从指挥部听到什么消息了吗,中尉?”
“我们出来以后就没有收到通讯了。”
乔说完,之后顿了一下。
“我们必须回到掩体去,拖下去的话,机械故障的可能性很高,那个时候别指望能弄来拖车。
“那就别等了,动身。”
他们艰难跋涉穿过干燥的峡谷,在寒冷的月光下组成一个松散的三角阵型,在身后扬起阵阵尘土。
在他们前方,一道黄褐色浓雾正缓步靠近,像一堵墙一般将月光阻挡在外,峡谷的气候就是如此无常,刚刚还晴空无云,马上就会升腾起雾霭。
在关闭透光孔,一片漆黑的车舱里,科洛巴诺夫闭了一会儿眼睛。
他因从狭缝和瞄准镜中盯着外面而眼睛酸痛,不时地将视角上调,看向夜空。
那些虚假的星辰与彗星,还有穿过夜幕的火线。
不管是谁在峡谷上面,它们正在相互重击,穿过周遭的地狱。
这意味着什么?援军?营救?撤退?胜利?
他在他们第一次看到空中的闪光时看出了希望,但他同时也希望相信自己的第一场战争结束了,他感觉乔所说的可能更接近事实——天空中新生的星辰既可能是希望的信号,也可能是凶兆。
“我们在几分钟后就会回到雾气中。”
重新回到驾驶位上的艾列克说道,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车长。
“头,还有多远回家?”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艾列克耸了耸肩,尽管科洛巴诺夫看不到他。
“路况现在很差,我们的速度不会太快。”
科洛巴诺夫没有回话,机器低沉的鸣响再次包围了车舱,在噪音中摇晃着他。
几分钟后,正如艾列克所言,浓雾吞噬了他们。
最初像是在他们上方有一道由逐渐膨胀的浓雾组成的峭壁,之后便包围了他们,快速掠过他们潜望镜的镜片,像是河底沉积的泥沙般翻滚。
科洛巴诺夫控制住自己因本能而产生的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这就像是他们正在幽深、肮脏的水中急速下沉。
这雾浓得可有点不太正常。
他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潜望镜上,努力想要识别附件另外两辆装甲的位置,他的车上虽然配备了无线电,但毕竟双方不是一个指挥体系。
在通常情况下,他们会散开,依靠车载电台保持联系,但是由于其中一辆轻型坦克正靠着一条损伤的履带蹒跚而行,他们尽可能地互相靠近。
小编队又前进了十分钟,他们穿过了散落着工事残骸的道路,穿过了被炸飞的金属框架,穿过了满是凝固污泥的水洼。
履带的响声与排出的废气消失在了如脓水般厚重的水汽里。
没有人说话,在车辆里没有,在电台里也没有。
仅有的噪音是引擎带动履带和众人呼吸的嘶嘶声。
“需要停车。”
电台突然响起,这声音让科洛巴诺夫跳了起来。
“出问题了?”
电台发出一阵噼啪声,之后那辆履带受损的坦克的车长声音传了回来。
“履带的声音有了变化。”
他说道,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可能金属有些疲劳,我让人下去锤几下。”
“好的。”
科洛巴诺夫说完,咽下了自己的疲倦。
他的嘴巴像是含着沙子一样,同时双眼后部也一阵阵地疼痛。
“好的,就这样,尽快。”
他眨了眨眼,摇了摇头,试着重新恢复注意力。
于是他打开通讯频道:
“所有车辆,停车五分钟,保持警戒。”
第二辆轻型坦克确认了命令,但是他没能听清楚他们,他感觉自己就要向前倒下去了。
一个冷颤,他又猛地将自己拉回到座位上。
他必须想办法保持清醒,于是花了一会儿时间试着分辨他们在什么位置,进行运算,将他们经过的可怕景观与指挥台上的发光地图相比较。
这没什么用处。
他在第二次计算距离之后发现自己的眼皮正在打颤。琇書網
他必须保持清醒……
他必须……
突然,科洛巴诺夫的双眼睁大,头猛地抬起,撞到了上方的舱门。
剧痛将一场梦境的残影驱走,他的头不仅仅因撞击而感到疼痛,他咽了口唾沫,试图清除掉自己嘴里的胆汁味。
因为41号颤抖了一下。
科洛巴诺夫呆住了。
那是真的吗?那不像是机器运转时的震动,而像是他们下方的土地在震动。
他缓缓将头转向乔,炮手正在一旁,睡得正香,他把黑色的头套向上拉了一下,目镜正贴在他的前额上。
或许那不是真的?或许那只是他尚未完全消逝的梦境的一声回响?
科洛巴诺夫感觉就像是有人对着他的额头钉了一颗钉子,在本能的驱使下,他小心地打开了电台。
“还有人感觉到了吗?”
没有人回复,他又重复了一遍。
再一次,那震颤又来了。
乔换了个姿势,但是没醒过来。
科洛巴诺夫已经打开了他的外部视野,把目镜压在取景器上。
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堵由旋转的浓雾构成的高墙,暴露在有些褪色的白绿色的视野中,在黑暗中时开时闭,像是短暂地开门,露出门后的走廊。
在远处的什么地方有一个光点带着热量绽放开来,在浓雾中扩散、消逝。
一秒钟后他听到了隆隆的爆炸声。
科洛巴诺夫切换到正常视角,一次心跳之后他看到了一团橙色的光线成形,在视网膜上留下了雪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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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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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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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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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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