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空变成了淤血般的青紫色。
洛克上尉让连队扎营等待通知,他们的日程被延后了,但这并不代表士兵雷恩就能离开营地去见他的妻子。
“上头说原地待命,没有例外。”
他这么说道,随后他的态度略微软化了一些。
“抱歉,雷恩,我知道你原本的打算。”
雷恩坐下来,靠在一块运货板上。他逐渐认为自己在接下来两年的生命中都只能看到洛克军士的脸,而再也见不到伊芙琳的。
这与事实完全相反。
“那是歌声吗?”
小卡夫卡问道,他站起身来。
“那是歌声,”
洛克如此回答。
雷恩也听到了,两百米之外,在一道围栏彼端的那片营地属于一支与第七卫戍师共同抵达的部队,据说是什么第一特遣师第三步兵团,可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正是那种来自某个穷乡僻壤的无业游民,紧跟在他们完全不认识的军官后面。
他们在出现的时候就遭到了洛克连珠炮一般的批评,其中涉及到了着装,阵形,装备维护以及队列纪律。
“喔,真够丢人的。”
洛克说道,他点起一支烟,望着那些人从营房里涌出来。
“他们看起来简直是一帮流浪汉,就像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猪头原始人,某个该被枪毙的贪污犯弄出的闹剧!”
那些外来的士兵看起来的确不怎么样,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有种野蛮气息,仿佛长期缺乏某些重要的东西,他们皮肤苍白,体格瘦弱,就像生在昏暗岩洞中的植物。
“又也许那正是我们需要的……”
洛克又补充道。
“……完美的子弹盾牌。”
他们在唱歌,在吟诵,那不是种让人觉得舒服或者欢欣的声音,它毫无韵律。
事实上相当难听。
“这必须停下来。”
洛克说道,他用鞋跟把烟头踩灭。
他要穿过营地去找对方的指挥官谈谈,这吟唱让他很烦躁,但是一场暴雨打断了他的计划。
17月10日6时14分
雨滴像爆子弹一样穿过干燥的空气坠落下来。
塞拉斯开着黑色的汽车在埃西奈公路上疾驰,那些黑色玻璃珠般的雨水砸在他座驾的舱盖上。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干燥的土地,覆满尘埃的金属和车辆引擎扬起的尘云。
这片平坦的地域苍白而灰暗,天空奇怪地变得阴郁,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努坦斯能望见远方丘陵的苍翠轮廓。
一场暴雨正从南边席卷而来。
努坦斯认为,这里很快也会一片狼藉,光线很诡异,天空十分怪异,地面却很亮,雨滴看起来像是玻璃,像是泪珠。
雨滴打在干燥的地面上,打在大道和路肩上所有物体表面都抹上了一道道黑色水痕,留下数百万个小小的黑色伤口,小小的黑色弹坑,小小的白色尘云。
在远方,蜿蜒的银色闪电在低垂的云层中游走,仿佛埋没在煤炭中的明亮矿脉。
这是一四座车辆,它的速度与稳定性远胜于马车,努坦斯今天特意将它申请用作交通工具——他和身边的家伙都是被无数人诅咒的秘卫。
而驾驶它的塞拉斯就像一个神经病。
他保持着近乎极限的水平速度,在他们身后那平坦笔直的大道上留下一丛白烟,雨水试着将厚重的尘土润湿,但无济于事。
驾驶员左边的挂着一幅路线图,方向盘被皮革保护,避免受到磨损。
那条深色的线是公路,地图底部的一坨图案是库斯科纳尔的南部车站,而在顶端则是一个三角形标志。
“慢点。”ωωω.χΙυΜЬ.Cǒm
努坦斯转头低声说道。
“太快了?”
塞拉斯回答,他的声音中满是急切的喜悦。
努坦斯连头都没有低,他敲了敲右边的玻璃。
塞拉斯扫了一眼,看到了什么,立刻放慢速度。
他们追上了一支集结队伍的尾巴,就在逐渐减速的时候,他们便一扎冲进了那隆隆车队扬起的尘云里。
塞拉斯拐向旁边,穿过公路的中央,开始超车。
滚滚前行的马车和货车都是满载的,那些有着军队标识的车辆从他们身边掠过,落在了后面,每一辆都在这怪异的光线中,在这充满干燥灰尘与潮湿雨水的空气里一闪而过。
坐在一辆卡车里的帝国军队士兵发出一阵欢呼,向他们挥着手。
塞拉斯发出个声音,像是咕哝了一句。
他被某种事物震慑到了。
他又放慢了一些速度。
这是一群巫师,他们乘坐着和自己一样的交通工具,沿着公路向市区驶去。
那怪异的阳光打在他们的驾驶舱上,他们眼中有种光芒,冰冷的光芒,这些巫师将面目隐藏在兜帽下,塞拉斯什么也看不到。
努坦斯也不由自主地望去,看着他们掠过,他也被震慑到了,四十七架汽车,三巫会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手笔了?
急着赶路的塞拉斯早已避开了车队,如今路边挤满了原地待命的运输马车,所以他绕得更开,穿过公路边线,开到了公路之外的野地里,再次开始加速,扬起一条灰色尘云的尾巴。
引擎沉重的呼啸起来,他们与公路平行移动。
努坦斯扭头回望。
这些汽车里坐着的真的是巫师吗?他们的兜帽下究竟是什么?
他们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17月10日6时21分40秒
克里德弗斯特有一把刀,但现在它不太实用,他选择用自己的佩枪,那些家伙必须死得干净利落,没时间用刀子乱来了。
在屋子外面,他所指定的军官正带领大家歌唱,吟诵声响彻四周,他们带来了琴,鼓,长笛,号角和铃铛,这最好能显得像是一场庆祝活动。
战争前夕,尊敬的友军,即将到来的荣耀,还有其他类似的胡扯,这最好能听起来欢快一些。
的确如此,但克里德弗斯特在那嘈杂的歌声中听到仪式的旋律,他之所以能听到是因为他知道那旋律暗藏其中古老的字句,在人类学会说话之前就已经很古老的字句,伟大的字句,你可以用任何韵律配合它们,就算是帝国军队的雄壮军歌也行。
歌声很响亮,这够壮观的,光是在这片集结场地的角落里就有六千人,这声音足以遮盖他的枪响。
他扣动扳机。
那暗灰的手枪咆哮起来,在他手中颤动,将一枚子弹敲进它所紧紧贴住的头颅里,鲜血飞溅,洒在他的外套正面,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歪倒下去,仿佛是那颗被洞穿的沉重头颅将他拖倒。
空气中飘起一股柴油的气味,还有被烧焦的血肉的味道。
克里德弗斯特俯视着他刚刚处决的那个人,低声祷祝,正像是送别一位即将踏上艰险长路的旅者。
这一次他赐予的解脱险些就太迟了,那个人的眼珠已经开始融化,他是一个巫师,一个能够通过心灵传输信息的危险分子。
克里德弗斯特点点头,两个副官迈上前来将尸体拖走,如此一来,已经有七具巫师的尸首躺在旁边的地上了。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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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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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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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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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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