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悠久的梦。
痛苦引发的幻觉首先造访,他全身伤痕的存在将其打造得无比尖锐,而注入他血管的大量酒精又将一切扭曲变形。
那些锋利而残缺的梦境裂片就像是散乱的拼图或者粉碎的镜面,其间交织着一段段阴暗静默的昏迷状态,这让古克陷入到了过去那些曾经发生的对决之间的回忆,不经思索的谨慎攻防,还有挥刀之前的漫长筹划。
这块古老的竞技场上空无一人,他能闻到棋角落里多年积攒而成的厚重血块。
旁边摆着一枚木制的欧克笑脸图腾,他喝着烂蘑菇酒,听到附近有人在弹琴。
心灵碎片的锐利边缘逐渐磨钝,那些梦境也愈发持久而复杂。
他开始做一些极为漫长且往复循环的宏大幻梦,那些梦累月经年,横跨漫长的岁月的幻梦,目睹坚冰覆盖万物又融作春水,经历大海彻底固结又再度涌动,遥望那黄铜圆盘般的太阳在满天云朵间疾驰而过,先是熠熠闪亮,迸发光芒,接着逐渐暗淡,化为余烬。
日夜交替,无休无止…
在梦里,时常会有些东西来造访这幽暗洞穴,坐在他身旁交谈。
洞里燃着篝火。他能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油脂味道,他看不到那些东西,但他能看到一个个被跃动火光投射在洞穴岩壁上的阴影——那绝非欧克。
那些阴影长着动物的脑袋,或是鹿角与牛角,坐在他周围的类人形体用兽吻般的口鼻喘息不止。
其中一些开口说话,另一些则点着生有角刺的头颅表示同意,还有些家伙弓着身子,其宽大而厚重的肩膀如史古格巨兽般壮硕。
最终,他已经难以确信自己目中所见究竟是投射在墙上的阴影,还是用赭石与煤炭涂抹而成的壁画了,或许那些动作都仅仅是颤抖火光造成的幻象?
他试着聆听那一段段冗长而低沉的谈话,但他无法集中精力。
有时候,另外一种模糊的东西会带着他离开洞穴,他会去往某个居高临下之处,头顶只有繁星点缀的幽蓝穹隆,脚下则是阳光普照的多彩大地。
广阔星空中的所有光点融汇成一条巨型挂毯,如同某场宏伟对局的棋盘,在那块棋盘上,壮丽的史诗正拉开序幕,万千帝国,雄谋伟略与无数种族都参与其中,扮演着一出出兴盛衰亡,纵横捭阖,干戈玉帛的戏码。
统一,湮灭,重建,吞并,侵略,扩张与启蒙都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端坐于一张高高在上的大椅中,将寰宇万物尽收眼底,但身在险峰的他也时常需要紧紧抓住这王座的黄金扶手以免不慎坠落。
有时候,他的梦境则会将目光内敛,遁入自己的血肉,在微观层次上观察这具如银河般庞杂的身躯,逐个检视组成整体的无数粒子,将他的生命本质拆分成最细微的信息,如同是利用一枚棱镜巧妙地从光线中筛选出其多彩组分。
他感觉全身上下的器官组织都纷纷解离,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块老破机械,每一个布满裂纹的零件横陈于技工面前,等待维护与修复。
逐渐的,他厌烦了待在洞穴里,他抛下那些呐呐自语的声音,向发光的洞口走了出去。
这一小段路,仿佛跨越了许多的岁月,当他终于走出洞口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微风就像他那两只宠物的小手一样拂过他的脸旁,黄金俯拾即是,闪闪发光的钱币无可记数,一直铺张向地平线的末端,五颜六色的宝石被高大大理石墙壁所分割开,他每迈出一步,脚下的财宝们都会发出诱惑的哗哗声,仿佛在催促他占有这里的一切。
但他熟视无睹,凡间所谓财富在他眼中和烂泥坑并无差别。
风中传来懊恼的叹息声。
古克继续向前行走,他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一片美酒组成的汪洋,空气里充满了醉人的气息,纵横的桥梁连接着酒海中星罗棋布的小岛,每个岛都是一张盛满了盛宴的大桌,并且每一桌都比上桌更丰盛。
古克看到了很多他见也没见过的食物,它们的样子都很奇怪,似乎很美味,甚至还有一具被剖开的女性人类躯体,她仿佛在用自己鲜美的内脏诱惑自己,尚在活动的妖冶头部发出低柔的歌声,但他现在没有任何胃口。
美酒他倒是喝了一口,可惜他并不喜欢,没有欧克的味道。
风中的懊恼声汇聚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下一个充斥着翠绿的原野上,活动的丝绸组成了一道道似有似无的帷幕,无数肢体修长身姿柔软的女体在帷幕后起舞,风也在这个地方变得更加轻柔,像柔软的舌头舔过他的皮肤。
如呻吟一般的叮咛声回荡在他的耳畔,反复的提醒他,这里能让他拥有所有欧克都体会不到的快乐。
风掀起了帷幕,不同种族不同形态的雌性向着古克款款走来。她们的面容和丰满的躯体全部是最完美形态。
WAAAAAAAGH!!
突然,嘹亮的战吼自天际响彻,一群面目模糊的欧克从远处杀来,它们用冷酷的大刀和战斧屠戮平原上的一切。
再完美的躯壳,内在也只是血淋淋的骨和肉。
被杀戮激起欲望的古克,迫切的也想要加入其中。
但很快,一切都被毁灭了,古克站在尸山血海中一头雾水,他想和这些欧克交谈,但它们立刻又如云烟一般消失。
带着怀疑的心情,他继续前进。
他走回了自己的王庭,但此时这个地方变得无比恢弘,许多人类,小子,还有女妖在此对他谄媚,对他歌颂,高唱他的武力。琇書網
但古克气恼的离开了,因为他还没享受杀戮,这样的主宰毫无意义。
他继续自己的旅途,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花园。
它的曲折小径覆盖着美丽的鲜花和荆棘,温和、芳香的微风向古克低语着允诺的荣誉,暗示着他未来辉煌的功绩,平静的湖面反射出他的倒影,照出他最完美的形象。
古克瞥去一眼,却发现那并不是自己,更像是某个傻瓜。
他不再去理会那么不甘的尖叫和哭泣,用铁靴践踏那些吵闹的花朵,径直穿过花园来到了一处海岸边。
天籁般的歌声萦绕在一望无垠的沙滩上,歌声宽慰且轻柔,就像他曾经聆听到的那些,海水芳香且使人困顿,和煦的夏日阳光平息着灵魂的波涛,海浪的温柔冲刷抚慰肉体。
古克有一种躺下来大睡一场的冲动,脑中的声音也催促他这般。
但他合不上眼睛,他预感有什么在逼近自己,源于本能的警惕心让他努力抗拒那些催眠的歌声。
轻柔的笑自天际传来,它已经等候许久了。
大家喜闻乐见的马上要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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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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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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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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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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