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仅仅是沾个边的普通词语,就已经让人讳莫如深。
而一切的三缄其口、一切的讳莫如深,都是因为那是一场牵扯到政治因素的内乱。
**********,十年文-革、十年浩劫,又称之为十年动-乱。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是一个狂热的年代,是一个只要挑起了“集体”的大旗、冠以了“革命”的名字,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彻底凌驾个人自由和个人意志的年代。
那是对“集体主义”最犀利入骨的嘲讽,所谓的集体绑架了法律、绑架了道德、绑架了人性、绑架了利益,绑架了整个社会。如果整个集体都疯了,那么集体主义的所谓“必然的、绝对的优越性”,也就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十年文-革就是一个大笑话,但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人才、科学、文化、传统,整个新中国蒙受了无可计数的损失。多少有识之士被困死牛棚,多少贵重古籍被付之一炬,多少文物遗迹被砸烂捣毁,多少科学成果被斥做垃圾。
家国天下,此处不提宏观大事,就单单从最小的家庭说起。文-革时期酿成的家庭惨剧,简直数不胜数。其最让人心寒的,并不是吃什么苦受什么罪,而是一种叫做“划清界限”的大规模行为。
夫妻之间划清界限,兄弟之间划清界限,青梅竹马划清界限,恩师弟子划清界限——不仅要划清界限,还得“大义灭亲”!在批斗的时候,那些被拥上高台接受“审判”的“***分子”是要挨揍的。而为了表示界限的确划清了,那些划界限的人往往是第一个站起来隶属罪状的人,第一个拿起石块砸过去的人。
曾经越是亲密,在隶属罪状时就越是癫乱疯狂、口沫四溅。曾经越是亲密,此时越是砸的狠、砸的重、下得了死手。
一道冷漠的、疯癫的、愚昧的、血腥的界线,就这么划在了新中国历史上。从1966年,一口气划了十年。而这浓浓一笔的飞末留白更是长长地拖拽着,淋漓的迸溅着,即便到今日也还留有余音。
而在眼前这个正在延伸变化的记忆的世界中,姥爷与姥姥之间,就被要求过要划清界限。
原因很简单,姥姥的“成分”不好。
她被划分为“地主”。
其实她的土地一丁点也不比别人多,吃的喝的也不比别人好,过的日子也一样艰苦朴素。她往上数祖宗八代也没出过一个地主,正是彻头彻尾的贫下中农——但那个时代不管这些,一切都是集体说了算。
革命的红旗一挥,牛鬼蛇神纷纷现形。浓眉大眼的革命卫士们掐指一算,能批斗的都批斗完了,但革命工作不能停、革命火焰不能灭,上面下了指标:****任何时候都得斗!所以卫士们手搭凉棚睁开火眼金睛一瞧,呔,就你了!
谁让你是从遥远的地方嫁过来的,成分根本没办法确认证实。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难道你还能回老家开证明不成,任何抗辩都是无用的垂死挣扎。你画风不一样,你就是地主婆,你就是****你就是罪大恶极,你、就、该、死!
***坏分子的认罪书,给我签了,手印儿给我牢牢地摁上!
家里的***资产,给我没收了!这把椅子搬去生产队,那张桌子拿去给支书,这个水壶我自己提走了。*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革命就必须革彻底,什么都不能留下!
这边的***粮食,给我收缴了!那边的***书籍,给我烧毁了!娘的不搜不知道,竟然还养花?这是大大的资本主义***啊,统统砸了、捣了、烧毁了!
哭?你还敢哭?你因为什么而哭?啊?是不是因为那些被捣毁收缴的***物资!看来你是死不悔改啊,真的得被好好地改造改造才行了。来人啊,先把这个地主婆拉出去栓起来,不抄完一百遍*语录就别想解开!
哟,这儿还有两个女娃娃?这女娃娃,从成分上来说,也是地主吧——啊呀呀,敢踢我?!这俩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敢踢我?!怎么滴,还敢反了天了,小兔崽子杂-种玩意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苏慕华对这一段时光的记忆又混乱、又清晰。既想像一场噩梦一样去否定它,去无视它,去遗忘它。但又像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疤,火辣辣的刻在那里,想无视都没有办法。
“革命小将”们中不乏真的为了革命理想脑子一热就上头的小毛孩子,但更多地则是裹夹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刁民地-痞、无法无天的混-混流-氓。生产队干活的时候不见他们出功出力,世道一乱立刻精神抖擞的跳出来搅风搅雨。
什么时候都不缺这样的人。
杨绮快气炸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革命小将”们如同土匪一样踹门而入、大叫大嚷,将一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强加在了母女三人头上。记忆的世界里,她就是手段通天也毫无用处。时光如同磁带,已经将一切刻录。而杨绮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听着、见证着——她所不知道的、这个家庭曾经遭受的一切苦难。
不,或许她还能做一件事,就是把每一个刁民地-痞的脸都深深的记下来。
这些人以为用一句“那是时代的悲剧”、“一切都是时代的错”就能揭过一切?以为时间久了,做过的恶就不会被追究?哪有那么容易!
杨绮把牙齿咬的咯咯响,眼睛里能喷出火来。竟然胆敢捆我姥姥打我妈?一从回忆世界中退出去,寡人就立刻派人把这些王八孙子找出来。天涯海角,没死的一个都跑不了!
你们不是喜欢捆人么?老子要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捆住双脚,倒拖着在跑马场上跑整十圈,少一米我都不姓杨!你们不是喜欢抄书么?老子要把你们吊起来泡冰水里,罚抄四书五经五百遍,一个字抄的不端正都给我重来。
比恶?你们这些业余的狗东西比得了我?!www.xiumb.com
杨绮这边干发火,那边记忆之中的姥爷已经回到了家乡。杨绮的火爆脾气遗传自老妈,而老妈的火爆脾气则是遗传自姥爷。从军的他常年在外,隔三差五才能回来一趟,每一次回家都是大喜事,但这次一回来却震撼了全村。杨绮是没辙了,只能在事后找找后账。但那个时候的姥爷却是个当场就报仇、当场就拼命的猛人。
一听说姥爷回家,革命小将们在村口就堵住了姥爷,嚷嚷着让他与地主婆划清界限。姥爷一开始尚且不明所以,但想明白之后当场就翻了脸。一把推开众人奔回家一看,家中妻女凄凄惨惨,青鼻子肿眼遍体鳞伤。杨绮眼睁睁看着姥爷的脸腾的一下子变得赤红赤红的,就像一捆轰然炸裂的****炸药包。
姥爷当时一转身就往外走,姥姥却扑上去拉住了他。姥姥身上有着逆来顺受的性情,是当时农村妇女的典型。但姥爷去意甚绝,拉开了姥姥的手,然后抖擞精神去了生产队。他翻身进了生产队仓库,肩上扛了一只铁锤、腰间别了一把菜刀,然后气势汹汹去了大院。
在无数村民的围观中,姥爷嘭的一脚踹开了大院的门,也不说话,双眼通红掂着铁锤就冲了进去。后面的事情,想来老妈和老姨也没有亲见,所以记忆的世界中看不到大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惊慌的叫喊、愤怒的呵斥,以及“杀人啦!杀人啦!当兵的杀人啦!”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山村。
有人满头是血的从大院里滚出来,有人嗷嗷大叫的拿着家伙冲进去。有人疯狂的跑过来想抓住母女三人当人质,但村民中终究是还有善良之辈,看不过眼的村民瞪着眼呵斥着把那些地-痞挡了回去。
最后的一幕,是姥爷拉着那个领头去家里找麻烦的家伙从大院里走了出来。姥爷如同拖拽着一只待宰的鸡鸭一样,抓着头发、撕着头皮,将他一路从大院抓到了村头大磨碾上。领头的一路在地上挣扎嚎叫,但又哪里是姥爷的对手。
嘭,姥爷起脚将他踩在了碾磨台上,就像把死囚踹倒在了断头台。
唰,姥爷高高的举起菜刀,刀锋上有鲜血滴答留下,滴在领头的腮帮上,让他大喊大叫惊恐万状。这不停求饶讨饶赌咒发誓的卑微表情里,哪里还有一丝高高在上的大义凛然。
“怀恩!!”姥姥一声尖叫。
咔嚓,这一刀劈了下去。
“啊——!”领头的一声惨叫……
最终,那个领头的并没有死,姥爷那杀气腾腾的一刀在终究还是偏了偏,砍在了石板上,剁掉了他一只耳朵。(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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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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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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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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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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