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着只有半臂的距离,纪凌月看得不是太清晰,但绝雾低沉厚重的嗓音,却是让她听清了。
他在问,她倒底是谁?
他,这是发现什么了?
纪凌月心不禁提了起来。
她不太有底气地说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我当然是凌月,是你一直认识的纪凌月啊。”
绝雾蹲着不动,眼神执拗地盯视着她,似要将她的脸盯出个窟窿来。
“你是纪凌月?”
“是。”
“确定是凌月?”绝雾的声音拔高了。
在他的一再追问下,纪凌月心里毛毛的,耳侧血管汨汨流动,像要鼓破了似的,她心虚地回答:“是。”
绝雾身子突然往前一倾,手掌覆到了她的脸上,拇指指腹有些粗鲁地在她脸上来回一蹭,蹭完不算,又蹭一遍。
纪凌月被他蹭得脸皮火烧火燎的,像要被扒去一层皮似的。
心里的慌乱感陡然加剧。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自己可以无限讨好的太子,而是一个陌生时空具有很大威胁性的陌生男子,倘若他发现自己是一个异类,说不定会将自己就地处死。
纪凌月心脏突突直跳,她本能地往后退,身子倚到床帮上,已无退路。
她受惊般地看着绝雾。
绝雾的手掌还擎在空中,他慢慢收了,身子越过小榻,向她欺来。
那样子,仿佛要对她做点儿什么。
慌乱中,纪凌月跌跌撞撞爬上床,一咕噜缩到了角侧。
其实应该往外跑的,可她又慌又怕,只知道往后退,却不知道退路是有尽头的。
她身子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心里狂跳如鼓。
两只脚不停往后缩,缩到无处可缩。
穿越来之后,这是第一次,她直面自己不是纪凌月的现实。
绝雾很快欺过来,待她再想逃时,他抓住了她的两只胳膊。
他掌心用力,她像是被铁钳钳住,动不了了。
绝雾深吸了口气,厉声再问:“你是谁?”
纪凌月眼眶一热,泪就下来了,她颤抖地回答:“殿,殿下,你,你倒底是怎么了?我不是凌月,我,我还能是谁?”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敢承认,她怕死,绝雾平时看着是个好相与的,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的凶狠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虽然成长环境里受过苦受过折磨,但他骨子里还是流淌着帝王家的血,狠戾、杀伐决断,方可成就一番大业。
“纪凌月不会为了我去求皇后,纪凌月不会为了黑子去求皇上,纪凌月不会为了救我宿在茅草屋地上,和这样简陋不堪的小榻之上。”
绝雾语速缓慢,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纪凌月的耳畔,月色清明,她看清楚了男人那张探究真相的脸。
只听绝雾用一种确定无比的声音说道:“纪凌月不会费尽心机帮我!你,不是纪凌月。”
他盖棺定论。
说罢,浓黑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纪凌月有些绷不住,脸上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
她光顾着刷好感,救他帮他,企求未来自己可以有一个好的结局。
但所言所行与之前的纪凌月大相径庭。
身边的丫鬟木蓝、木香都察觉到她比之前良善,聪明如绝雾,怎可一丁点察觉也没有?
纪凌月嘴巴像是有团棉花给塞住了,她想否认,但否认的话说不出口。她想承认,但不知道如何承认才好。
两人僵持着。
冷汗自纪凌月的脸上背上涔涔而下。
被鼠咬被蟑螂啃的危机感,前所未有地涌上心头。
她怕到了极致。琇書蛧
眼泪在这一刻,疯也似地涌了出来。
纪凌月呜咽着说道:“殿下,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了,我没办法解释,也没办法说明。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没有任何危害之心。我不会伤你半分,不会毁你分毫。恰恰相反,若是你需要我的帮助,只要不伤天害理,我都可以相帮。”
她可怜巴巴地哀求,“我不求别的,但求,但求殿下饶我一条命。”
她脑袋无力地垂下,泪水和汗水同时在脸上流淌着。
这个夜晚,糟糕透顶。
她自以为是的聪明,在绝雾眼里不值一提。
“如此说来,的确是你让老苦木刚刚演了一场戏?”绝雾问。
纪凌月抽咽着点了下头。
绝雾抓她胳膊的手蓦地收紧,紧到纪凌月忍不住“哎哟”了声。
绝雾双手猛地一松,向前一环,将惊慌害怕的纪凌月抱在了怀里。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纪凌月的眼泪和鼻涕被动地蹭到了他的身上。
“太好了!”绝雾声音激动地说道,“太好了,你不是纪凌月,太好了。”
~
纪凌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去的,早上醒来时整个人窝在绝雾的怀里,两人同盖一床被,像新婚夫妻一样,互相搂抱在一起睡了一夜。
纪凌月脑袋都不够转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睛扫过头顶上方男人的喉结,再往下,是她巴了一晚上的,看似瘦弱,但却很坚实的胸膛。
她抬起自己的右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着它,它这么不要脸,一直巴在他身上?
这简直太荒谬了。
绝雾还在睡,眼睛嘴巴都闭着,睡颜端庄好看。
纪凌月左手撑着床铺,右手小心翼翼将他搂抱自己的胳膊挪开。
在她以为大功告成的刹那,身后传来男人慵懒的声音:“醒了?”
纪凌月心脏几乎停跳。
昨晚的一幕涌上脑海,她僵在那里不敢动。
眼睛滴溜溜乱转,琢磨着如何应对才好。
绝雾已经慢慢坐起,他瞟了眼外面的天色,“天亮了。凌月昨晚没睡好的话,可以继续睡会儿。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起了。”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刚起的缘故,纪凌月觉得他的嗓音很温柔。
她心里慌慌的,哪可能继续睡?
她慢慢回头:“我,我睡得挺好,要,起了。”
绝雾淡淡地看着她的脸。
唇角轻轻一勾,竟然冲她,笑了!
很淡很淡的一个笑容,却把纪凌月给看呆了。
她难以置信,盯着他的嘴角仔细看了两眼。
没错,就是笑容,和煦温和的笑容。
他一笑,她内心的紧张感莫名就散了。
她跟着笑了。
她先跳下床,主动讨好地去拿了绝雾的衣服,走过来,“我帮殿下更衣吧。”
虽然顶着侍女的头衔,但她一次也没有正里八经地侍候他。
脱衣穿衣洗漱等一应事宜全是交给白降、白术去做。
她主要管自己的吃穿用。
昨晚被绝雾给揭了老底,虽然最终没有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或者处理方案,但彼此都心照不宣,该明白的明白了,该知晓的知晓了。
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
绝雾站到地上,配合地平伸胳膊,等着纪凌月帮他穿衣。
她站在他的身后,帮忙把两只袖子套上,套好后,转到他的身前,帮他系前面的腰带。
她低垂着头,因为只着中衣的关系,松松垮垮的,颈项下的肌肤伴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乌黑的长发,时而垂在胸前,时而被她撩到身后。
她的身上仿佛有无形的粘力,吸引着他的目光。
绝雾闭了下眼睛,“若是夫妻同榻而眠,是不是,还要做些什么?”
他声音特别特别低,饶是靠他很近的纪凌月都没有听清。
她仰头,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肌肤胜雪,美目流盼,她什么也没做,却像是自带了钩子,勾得绝雾心猿意马。
他不自在地挑了下眉,“昨晚抱着你睡,我,我有不一样的感觉。我不知夫妻同榻还要再做什么,所以请教凌月。”
他还真拿她当老师了。
纪凌月这几天受的震惊一波接一波的。像是发生了地震,震过一波,又来一波,余震接连不断,她的心提起都不敢放下了,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更惊天动地的情形。
她下意识地问道:“不一样的感觉?”
这男人,在面临贪墨这么重大的案子,还能跟自己请教夫妻之事,不知道该说他心大好,还是该说他不够稳重。
绝雾的眼神里闪过一种特别的神色,几分害羞几分好奇,“我,我,”他有些结巴,但还是很认真地想找语言描述自己的切实感受,“抱你和抱黑子的感觉,不一样。抱着黑子时,我心里很温暖。一个人孤单惯了,抱着黑子,就感觉自己多了一份陪伴。可抱着你时,我不光感觉温暖,还,感觉激动,特别激动。”
纪凌月脸有些发烧。
这是懵懂无知的大男孩向自己阐述对女人好奇而喜欢的初体验?
有些好笑,但,又想继续听下去。
她就继续看着他的脸。
“抱黑子时,我就,只想抱着它,单纯地想抱着它,再没有其他想法,”绝雾看她的眼神慢慢变得炽热,“抱着你时,我的心脏跳得特别特别快,一直抱着,我仍觉得不够,体内血液到处蹿流,我想压制,发现很难。剧烈的疼感,我可以凭借毅力压制,但,昨晚的感觉很奇怪,我压制不了,好像也不想压制。我总觉得,我还可以再做点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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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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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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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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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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