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精神病院早就给你问好了,你赶明儿去看看吧,有地儿住就别赖在我这儿了,我还要找女朋友呢。”
把自己包进纸人里的中年男子,听完后有些失落的样子,但立马就兴奋的夺过师兄手里的酒瓶,蹲到门口使劲往嘴里灌,尽管一滴都没了。
“见笑了,这是我老爹,我生下来他就这样了。”马大红靠在墙上看着父亲,眼里满是疲倦:“奶奶在的时候还好,但我八岁时奶奶就走了,他屎拉裤裆里,我给他擦;饭放桌子上不知道吃,我给他喂;谈过几个跟我一个吨位的女朋友,也全被他给吓跑了……”
“师父说,这是我欠他的,他是来讨债的,我上辈子是个土匪,杀了他全家。”琇書蛧
马大红说的平淡,我却知道他很痛苦;
因为就这会儿功夫,他爸又把门帘给点着了!
马大红皱着眉把火扑灭,把他爹搀进里屋去看动画片,然后冲我无奈一笑。
“别嫌师兄穷酸,好歹睡的地方有啊,如果你暂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就把这儿当成家吧。”
我接过他扔来的啤酒,笑道:“多谢。”
“我六爻纯阴招邪煞,自己虽有道法护身,但还怕连累邻居呢。正好承蒙师兄照顾,又有马叔叔在,想必会很安全。”
鬼最害怕的,就是天生的傻子了。
见我不嫌弃这里,马大红来精神了,叼着烟撸起袖子,跟我清扫了起来。
我这才听他说起,我的师父点睛真人,最擅长的就是“阴兵术”了,也就是驱使符人草人、撒豆成兵的本事;
父母仙逝以后,师父甚至专门折了一对纸人父母,帮自己慢慢化解哀思,据说跟活人也没多大区别。
但师兄就差远了,他是因为命理投缘,才被师父收入了门下,实际上却对阴兵术毫无天赋;师父随便从宗门里找出一本《五阳罡刀》给他,他倒练得虎虎生风的。
很快,夜深人静了……
听着师兄在套间里电钻般的呼噜声,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那只小青蛇。
我故意划开手腕,放血给它吃,然后诱导它自己爬进我预先画好的阵型里。
蛇吐着血信子一路追着血爬,眼看快要爬进阵里了,却被摇曳的烛光吓得调头逃窜。
“回来!”
我急忙去抓,蛇却钻向了浴室的水漏,想要顺着下水道逃走。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人字拖踩住了蛇尾,然后把小蛇提溜了起来。
“你小子,为了救老婆,果然是不管不顾了啊。”马大红看着蛇蹙眉道:“给蛇喂人血,你是想施展地仙术吧?”
“这是地藏门的秘法,你的灵识会进入蛇身,稍有不对劲,魂就回不来了,会出人命的!”
“师父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就是让我好好看管你,你是不是想让我对不起师父?”
我心情沉重的摇摇头:“只有这个方法,能尽快找到梦瑶。拖久了,我怕梦瑶有危险。”
“那也不能用命去搏啊!不行,这只小可爱我拿去补充营养了,你老实睡觉,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马大红唆着蛇尾巴走向了厨房。
我沉默着,突然掏出了从梦瑶那儿抢回来的铜铃铛。
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被我抢走时,梦瑶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恨我吗?怨我吗?她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对她的误会却那么深,还眼睁睁看着她被坏人掳走……
我攥紧铃铛,沉声道:“万物自有定数,人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不怨天,不尤人……”
“师兄,我想师父这句话的重点,不是自有定数吧,而是尽力而为。”
马大红步伐一僵。
我又看向了熟睡中的马叔叔,道:“如果师兄是个逢难而退的人,估计早就把马大叔送进精神病院或抛弃了吧,而不是虽然嘴上很毒,却依然悉心照料着。”
“唉……”马大红叹了口气:“就是这些话,扰的人不能做自己……”
“行吧,算我说不过你,但你一定得小心点。”
“谢谢师兄!你回去休息吧,我尽快搞定。”
“休息个屁啊!这都能睡得着,真成猪了!”马大红挠了挠眉毛:“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啊?地藏门的邪法,你不教我也不会啊。”
一个人确实挺难弄的。
我点了点头,和师兄商量了起来,然后他就从角落里搬来了几个纸人,摆在了阵法的左右,并找出画笔,在上面画上了凶神恶煞的五官。
我看了一圈,说还差个阴司。
马大红哦了一声,直接把自己的脸画的黑不溜秋的。
我点点头,黏上了用纸条做的胡子,戴上纸帽,然后把小蛇摁在阵法里面,抓起一把雄黄粉,洒在了蛇头上。
小蛇顿时痛苦的抽搐起来,接着就一副萎靡的样子。
看起来是条竹叶青,就叫你叶小青吧……
飞禽走兽,都是人的轮回转世,上一辈子造了大孽,所以被剥夺了灵智;
被重新唤醒后,就像是刚孵出来的小鸡,“鸡妈妈”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冲师兄点头示意,然后坐到了案桌后面,使劲拍了一下砖头做的惊堂木!
“罪人叶小青,睁开眼看看,这是何方!”
惊堂木一响,阵法启动,四方蜡烛诡异的变成了蓝火。
青蛇虚弱的支起蛇头,迷惘的望着我。
在阵法作用下,它已经出现了幻觉。
我不是江流儿,而是几十丈高、龙鬃虎眼的十殿阎罗;
而它也再不是小青蛇,而是冤魂叶小青。
小青蛇瑟瑟发抖,竟口吐人言:“阎君息怒,请问小人何罪之有?”
“大胆!是阎君问你,还是你问阎君!?”马大红拍桌而起,肚皮上肉花乱颤。
小蛇呆滞的看着他:“地府之中,伙食竟如此好……”
马大红嘴角抽了抽,一时语塞;
我却大感不妙。
地仙术,就是为蛇虫鼠蚁封仙,诱惑它们为自己办事。重点就是不能令它们怀疑。
它们一怀疑,就变回畜生了!
我立即捏住符咒,暗自射向阵法两边的纸人。
符篆擦过火烛而去,顿时引燃了纸人。
在小青蛇眼中,却是牛头马面发怒,业火缠身,凶神恶煞。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小人犯了……无知之罪!”
“你知罪便好。”我一拍惊堂木:“既然你失去了记忆,本君便明说了——你犯的是助纣为虐之罪!帮助恶徒白劲松,祸害童家姑娘童梦瑶!速速助本君将罪魁祸首缉拿回阴府,你就可将功赎罪、位列地仙!”
“真的!?”小青蛇惊喜的磕头谢恩。
我看向了马大红,马大红也看着我。
见我眼神坚定,马大红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做?”
我小声道“你在这里练习扎纸人,用来做骨架的竹筒应该很多吧?帮我找一个大点的,从中破开,斜依在案桌上……”
说着,我割开了手腕,把血像绳索一般缠浇在青蛇身上,并一路延续到阵法中央用黄纸捏作的马车上。
然后坐回案桌后面,将手腕搁在马大红准备好的竹筒上。
血从手腕滴到竹筒上,又顺着竹筒滴答答淋在马车上,看起来就像马车在渗血一样,诡异之极。
血不能断,断了,我的灵识也就断了。
所以,我必须尽快回来,否则九死无生!
马大红不敢有丝毫拖延,立即照着我写给他的纸条高声颂念:“精灵鬼怪,不知姓名。授尔五鬼,到吾坛庭!”
“吾乃五殿阎罗,执掌阴府,统管阴兵,逆吾者凶,顺吾者吉!辅吾缉贼,匡汝成仙,命尔搬运,即速便行!”
“阎王出行,何妖不避?何鬼不惊?起轿!”
小青蛇立即飞窜而去。
蛇身上的血绳,从纸车上扯出了一架冥车,上面载着我的灵识。
小青蛇拼命游动,速度越来越快,一切事物都化作了飞速倒退的虚影。
我听见四周响起诡异的笑声,仿佛在嘲笑我假扮冥君。
我不能心虚,更不能承认,不然这些游魂野鬼,就会将我撕碎吞吃。
不理它们,它们不敢断定真假,就自行离开了,我松了口气。
天地无边,小蛇却笔直向西流窜,看来那里就是我的目的地了——白劲松的藏身之处!
只要找到了白劲松,自然就能找到梦瑶!
小蛇钻进了水沟里,游得更快了,转眼之间,就在城西的一栋海景别墅前停了下来。
我的灵识从灵轿上站起来,透过窗户,看见白劲松在一楼的客厅里跟客人议事;
而白志平将一个相貌姣好的美熟妇,压在二楼落地窗上,正在热烈拥吻,上.下.其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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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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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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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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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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