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花间集>第 50 章 050
  “为何不是二夫人?”安明熙问。

  虽说他的心中也以为大夫人知晓更多,但也说不出依据。

  “顾君泽有言是大夫人给出的证词证明了二夫人的清白,虽然不可知大夫人说了什么,但既然大夫人对这个案子走向造成巨大影响,那她……”ωωω.χΙυΜЬ.Cǒm

  花千宇意味深长地做了停顿,接着道:“若是真有人和张怀做了交易,那么不管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至少大夫人有很大的可能身在其中。”

  “也许与张怀交易的不是她们。”

  “哥哥以为……”

  “谈及地位,庄主不是更有话语权?”

  “但,”花千宇看向阿九,像在询问,“当年的案子,庄主……”

  阿九转动脑筋,接过话:“庄主说过要不是张使君不作为,二夫人就被抓起来了!”虽然未想清这消息是否派得上用场,但灵光闪过的瞬间,他便从记忆中挑出了这段讯息。

  花千宇赞许地点了头,让阿九一时欢喜,忘了此前对花千宇生的厌。

  安明熙却道:“庄主和大夫人、二夫人看似不同路,但,先不论他所言是否属实,他也有可能在大夫人的恳求下选择让步,而提出交易让张怀脱身于此事。”

  “面对杀父仇人?”

  “斯人已逝,才会对活下来的人倍感珍惜,甚至……自我欺骗——他说张怀不作为却不去追究,有可能是他在说服自己放过二夫人。”

  虽不甚认可,也无从得知安明熙共情的理由,但看安明熙几分低落,花千宇也失了否定的力气。

  安明熙补充:“我只是在提供另一种可能。”

  想来有理,花千宇笑应:“嗯。”

  “只是臆测的话,有万万种答案。”

  “哥哥在理,宇会更加谨慎。”

  虽然是肯定的话语,神态也是诚挚,在安明熙听来却带着几分哄小孩的意思,听了不自在。

  见他不回应,花千宇也怕他以为自己在敷衍,便加了句:“哥哥总能从宇看不见的方向想事,可是帮了大忙。”

  倒真心细——安明熙思绪在心,却无言表。

  这样的心细是习惯,还是只对他格外用心?照他对花千宇的理解,也许只是前者。

  不闻话语,花千宇转问:“饿了吗?”

  安明熙因他话题跳跃得太快,也接不上话。

  不待安明熙答复,花千宇便对阿九道:“照理,膳房早该送食——你去看看。”

  他们不过借住之客,没有和主人们同桌而食的道理,以往不是庄中仆人端来吃食,便是派仆从去讨。山庄中下人们纪律松散了些,但也算是热心肠,因而即便忽略了给食,他们也不会想是不敬。

  “我……”阿九看向安明熙,心思自己要是走了,这里头可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有事?”安明熙见他欲言又止。

  阿九又看看花千宇,有什么话也都咽下了,他摇摇头,转身快步跑了起来——“阿九很快回来!”

  安明熙从他身上收回目光,问:“接下来呢?”

  “正面询问大夫人,如何?”

  “若她其实是张怀的人?”

  这话听着玄乎,但如今的情况确实该步步为营。

  “便是如此,也该在那日遭袭后决裂。”

  “真有此自信?”

  “若不是为除顾氏这一后患,白日派人杀来除暴露自身外,有何意义?”

  “若不是张怀指使?”

  “也该探问——不能止步不前不是?放心,我会尽量问得含蓄。”

  安明熙沉思而不语。

  花千宇接着道:“之前问的,哥哥可还有其他什么想法?”

  “嗯?”

  “可还察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安明熙沉默,在脑中将事情重新梳理了遍。

  白日遭劫……若不是意外……

  “如果那位婆婆是有意拖住我们呢?”

  “婆婆?”花千宇联系安明熙的话,脑中浮现起了那位求助的老太,“确有可能。”

  “你可还记得她的住所?”

  “嗯。”

  “去问问如何?”

  “不怕被惊动暗处的敌人了?”

  “你说的,不能止步不前。”

  花千宇笑道:“即便哥哥的不畏的模样很迷人,但万事可还要慎重,宇怕一个不小心把哥哥看差了。”

  安明熙别过脸:“我不是小孩。”

  迷人?

  安明熙不由又蹙了眉头。

  虽然他不能确定面前的人真对他有那般心思,但这人出口的话语却带着越来越浓的调情意味,让他想到了话本中的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然而花千宇的气质比那些个浪荡公子要讨喜多了,虽感到局促,但他也生不出半分厌恶。

  安明熙不想因他拘谨,便又回头故意对上花千宇的眼,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但被那双眸子盯着,他的胸口不禁被那视线扯出一股热流,热流堵在喉中,心血也忽然梗塞。

  热流生得快,散得也快,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转身,走至石桌旁,手放在石桌上,在石凳上坐下。光滑的石面传来凉意,在这暑气未消的秋日强调着存在感。

  花千宇在他对面坐下。

  安明熙问:“今日去寻那老婆婆,如何?”

  花千宇摇头:“等琉火和珑火归来。”

  “与她们有何干系?”

  “事情总要一步步来。”

  阿九未至,尉迟香倒端来食物。

  花千宇道了声谢便要让人退下,谁知尉迟香出声问了珑火和琉火的去处。

  他故作无知,反问:“一夜未归?”

  他装出思索的模样,后道:“大概是昨夜没赶上出城,留在城内过夜了,姑娘无需担心。”

  尉迟香看着还是不放心,花千宇又道:“晚些再不见踪影,我会派人去寻。”

  她道了声“是”。

  花千宇询问她是否要一起用餐,她摇头,随即告退。

  待人消了身影,安明熙问:“为何怀疑尉迟姑娘?”

  “因为她姓尉迟。”

  “有何不可?”

  “鲜卑人的姓氏,却说家住岭南。”

  那日听闻姓名后本就觉得怪异,尤其了解到她所谓的家乡在岭南后。然而鲜卑人融入中原几百年,迁至岭南虽说罕闻,但——

  “也不是没有可能。”安明熙话道。

  “这样罕见之事发生在这种时候,不得提防?何况虽然未曾见过岭南人士,但她的口音更似秦音。”

  安明熙垂眸:“我会谨慎——这早点……”他看向那餐篮。

  花千宇将餐篮拎至在地上,道:“即便猜测他们不会在苏州动手,但也不得不防——倒了吧。”

  安明熙想着尉迟香温顺谦卑的模样,看着被放在地上的餐篮,忽感惋惜。

  ……

  “两位公子怎会有闲情找我交谈?”王语蝶一边说着,一边为两人斟上亲手泡好的清茶。

  花千宇道了谢,而后直言不讳:“夫人曾经是否贿赂张使君?”

  安明熙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同时抬头看向花千宇——这就是你以为的含蓄?

  “此话何来?”王语蝶动作一顿,随后轻轻吹了杯中的茶汤,“这是问罪?”

  花千宇起身作揖:“在下年幼,请恕出言不逊,唐突之罪。”

  闻此,王语蝶不由笑了,她的笑声也是轻柔,犹如蜻蜓点水,轻然落下,让水面泛起细微涟漪,倏尔不见痕迹。

  她放下手中茶杯:“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拿自己年幼为盾行莽撞之事,不过倒也确实让人不得介怀——说吧,为何有此疑问?”

  花千宇仍站着,只是弯了腰,做了恭敬的姿态:“听闻二夫人曾险些被当成嫌犯抓捕,但此事最后却不了了之,甚至没有公审,宇想是大夫人出手摆平。”

  “哦?为何不疑是吾儿。”

  先不说传闻中的报案者便是顾明泽——“公子为人刚直,不像行贿之人。”

  “但行贿,好大的罪啊!这般重罪扣头上,公子以为妾身会认下?”王语蝶仍是一副温和模样,一点也不像受了气的模样。

  “为了救重视之人,剑走偏锋也无不可——大夫人定是不信使君会轻易还二夫人清白才不得不行此极端。”

  王语蝶沉默,片刻后,请人再度入座:“坐吧。”

  花千宇重新落座,此间与安明熙对视了一眼,像只是无意瞥见。

  王语蝶问:“公子对此深究,有何意义。”

  “收集坊间轶闻,整理成册——有无意义尚难判定,但说得上几分趣味不是?”为应付此番场面,花千宇又临时编了新的能令人信服的理由。

  “贿赂之事,怎成趣味?”

  “写一本贪官污吏史,若能起得警醒庙堂高位者的作用,世间至趣不过如此。”

  “公子不怕惹祸上身?”

  “夫人不把在下之事外传,世间文人众多,这火很难烧到宇身上。”

  “呵呵,”王语蝶捂嘴轻笑,“好,公子写书之时记得加上几笔,再减去几笔,可别把顾方山庄卖了出去。”

  “这是自然。”

  “那……”王语蝶将已凉了不少的茶汤饮下,润了润喉咙,道,“若要让故事完整,这话可就长了——我十岁那年随父母到苏州,十二岁出嫁,十三岁生下明泽……因年纪甚小,落了病根,再难生育。事实上也没能再为顾氏添上半个丁。

  “好在明泽能健康长大……其他的,我不奢求。明泽十五岁那年,有一青楼闻名苏州,都说此中有一才女,名雪曼,不仅生得貌美,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于是夫君带着我和明泽去楼中一睹风采。

  “那时的青楼可不像如今,风雅得很,夫君也只是带我们去听曲……只不过不想夫君竟然钟情于仅比明泽大一岁的曼娘。

  “我已色衰,夫君想纳妾也是寻常之事,于是我便许了——说来倒是缘分,那时想娶曼娘的公子哥两双手都难数,但她偏偏应了这门婚事。

  “新婚不没几月,曼娘怀了君泽。君泽出生后不久,夫君又纳了妾……许是我年老色衰,他开始厌恶我的皮囊,同床之时常拿利器划破我的皮肉。刀子划得不深,那血像被串起的红玛瑙般从皮下渗出……”

  安明熙心中恶寒,却见王语蝶脸上仍挂着恰当的笑脸。

  “我是怕痛的人,起初常痛得几乎晕死过去,但久而久之也适应了……与寻常人不同,我的体肤便是小小的伤口也极易留下印子,于是它们与我相伴,直至今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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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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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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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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