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敏哲下车,长腿迈开,三两步便走到她面前。路灯昏黄,他的脸背对着光。
季珊抱着蛋糕盒子,甜甜一笑,“生日快乐,前辈。我带了蛋糕和啤酒哦!”
金敏哲冷峻地开口,“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
季珊脸红了,自知理亏地嘟嘟囔囔,“我找同学要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声了,像个做错事却不怎么服气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别扭着。
金敏哲没听清,“嗯?”
季珊大声说,“我找档案室的同学帮我查的啦!你在学校登记过的身份证对应的地址啦。”
金敏哲淡淡点头,“侵犯隐私。”
季珊有点慌,“别啊……我也是一片好心,怕你要是没有女朋友,一个人孤孤单单过生日多可怜啊……”季珊理亏,蚊子哼哼地说。
冬日的风吹过她毛茸茸的小帽子,绒绒软软的样子。
他轻轻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女朋友?”
季珊撇嘴,看向一边,“反正就是知道。”
金敏哲还想继续逗她,季珊委委屈屈地开口,“前辈你这样好像当庭审讯哦。”
金敏哲一愣,季珊的脸冻得红红的,抱着蛋糕坐在高高的台子上,冷风一下一下地吹过来。
明明是她查了他的档案就不打招呼地跑过来,现在却反过来一副被他欺负了的样子。
金敏哲想笑,不买帐,“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两个小时。”季珊望着他,眼睛亮亮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狐狸,
她为了等他,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么?真是傻透了。
金敏哲伸出手,声音温和,“下来。”
季珊小鹿乱撞,把大蛋糕递给他,然后抓住他的手,借力跳下台子。
金敏哲立刻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往大楼里走,“进来吧。”
季珊眉眼弯弯跟着他进门,内心却开始天人大战:
大半夜去男人家哦,季珊你是要闹怎样。
可是不去的话就没有机会了诶。教授大人这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十个你也不够接触机会的呢。
可是你这样很倒贴。
不管了老娘豁出去了。
金敏哲看着电梯里的季珊一脸视死如归,轻轻地开口,岔开话题,“创业协会怎么样?还适应吗?”
季珊点点头,“还好。”
季珊不是话多的人,她在所有的课程中,最擅长的也是镜头,而不是剧本写作,只是为了让他开口多说几句而绞尽脑汁,甚至假装韩国女生那种嗲嗲的可爱,季珊觉得自己卖笑真的卖惨了。
电梯门开了。
金敏哲输入密码,开了门。
季珊踟蹰着站在电梯门外。
她理性的一面迅速冒出来:这是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男人哦,你对他并不熟悉,甚至连基本的了解都谈不上,只凭着热情可以送蛋糕,但可以进家门吗?他会对你做不好的事,那样的话,你还会喜欢他吗?还喜欢自己吗?
季珊的小鹿撞得昏死过去。
她没有豁出去的勇气。也许她就应该是那种到了年龄去相亲,看着家境、学历、工作、收入相匹配就因为“合适”而结婚的人。那种奋不顾身的爱情,在季珊的电影里不存在,生活里也不会存在,因为她的理智会把她拉回所谓的“正轨”。
季珊很坚定地说,“我该走了,前辈。”季珊微笑,“生日快乐。”
金敏哲目光笔直地望着她不说话,没有表情。
这张脸大部分时候都没有表情呢,看不出喜怒。
但他一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吧。
季珊礼貌地微微弯腰,转身重新回到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金敏哲忽然大步走来,手臂抵住电梯门。
季珊愣了一下,“你干嘛?”
金敏哲拎着蛋糕走进电梯,淡淡地控诉,调侃着,“你说好陪我过生日的。”
季珊笑,“所以呢?”
电梯门关闭。没有人按楼层键,电梯停留在28层,不动。
“做人要有基本的信用。”他看着她,目光含着笑意。
季珊嘴硬,“所以呢?”
他望着她,温和又有些小心地说,“所以,我什么都不做。进来陪我待一会儿,好吗?”
她出现得不是时候,若是再晚两年,等他把一切解决,或许他会像普通的男孩那样牵起她的手,跟她腻腻歪歪地恋爱,做所有平凡却甜蜜的事。
只是现在不行。所以他给了自己一万个理由,在心里划出一道天堑,隔开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子。
今天他被养父拉去说亲父的故事,又被威胁,一颗心像惯常那样在冰冷的海水里泡着。忽然收到她两条短信,心里滋生的暖意,却让他乱了心绪,破天荒地超速开车回来,只因为眼前这个戴着绒线帽子,像只小兔子一样乖巧的女孩在等他。
她说要走。
他不能留她的,他应该像一个正经八百的教授对待学生那样接受她的道别,甚至像个绅士那样帮她摁电梯,跟她道晚安,目送她离开,然后一个人看论文,权当生日已经过过了。
季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微张着嘴巴。前辈啊,你这样可像一个变来变去的小媳妇了。
金敏哲专注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目光深邃。
季珊跟他对视了一瞬,缴械投降,“那就一会儿。”
金敏哲温和地笑,“好。”
季珊在心里一边狂骂自己没有原则,一边原谅自己说,没有女人能抵挡他那样专注的目光,仿佛时间都为此静止,只有你们两个人,彼此注视,一瞬即是永恒。
金敏哲摁开了电梯门。
金敏哲家是一个小复式,一楼有着整面的落地玻璃。一楼的一角是开放式厨房,客厅中央一组巨大的内陷式沙发,中间是一只,靠窗有一个吧台,两只米色真皮的高脚凳,旁边一架黑色三角钢琴,映照着巨大吊灯的光。另一个角落是巨大的开放式书房。
二楼大概是卧室。
“坐。”金敏哲走下台阶,把蛋糕放到沙发中央的木质茶几上,去厨房,打开冰箱门,“想喝什么?”
“啤酒。”
金敏哲从冰箱拿出两瓶橙汁,倒入杯子里端过来,“你太小了,今晚只能选择橙汁。”
季珊看了一眼,幽幽道,“那你还问我个毛。”
金敏哲笑,仿佛星星落进眼睛里,“这样显得我比较尊重你。”
金敏哲关灯,季珊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当当当当!生日礼物,你可以打开哦!”
金敏哲打开看,是一个小型的灯光摆饰,上面有星星形状的镂空。金敏哲打开底座的开关,有黄色的“星星”穿透黑暗投影在米白色的墙壁上。
“谢谢。”金敏哲礼貌地说,“我很喜欢。”
季珊心里有点摸不准,在韩国这种不礼貌会死星,你永远判断不出对方是真的喜欢,还是礼貌地在客气。
季珊插好蜡烛,金敏哲取出打火机点蜡烛。www.xiumb.com
“你抽烟?”季珊问。
“嗯。”
季珊不说话了。
金敏哲笑,“你有意见?”
季珊说,“为什么抽烟?”
金敏哲笑笑,现代人抽烟喝酒有太多理由,压力大,无处排解,都是些应该独自消化说出来不礼貌的理由,没必要告诉她。
“服兵役的时候,大家都抽,抽烟的时候才能跟长官说说闲话,套套近乎。后来兵役结束了,就难改了。”金敏哲起身去把灯关了,“我的生日歌呢?”
季珊举起相机,“咔嚓”“咔嚓”两声,蜡烛的光,阴影里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定格。
季珊笑嘻嘻,“生日礼物二。过生日要拍照纪念的。”
季珊开口为他唱生日歌,中英韩文混着唱,反复地说着“祝你生日快乐”。
地暖热腾腾地从脚底温暖着,烛光彤彤,她白白的小小鼻尖上凝了细密的汗珠,粉莹莹的唇瓣轻轻动着,金敏哲望着她,克制着想要咬上去的冲动,也许今晚邀请她来家里真的是个错误。
季珊唱完说,“许个愿吹蜡烛啦。”
金敏哲淡淡地说,“我不信这个。”就要起身去开灯。
季珊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金敏哲触电般甩开。
两人同时愣住了,隔一会说,“抱歉。”“对不起啊。”异口同声。
金敏哲笑起来,带着哄小孩的口吻解释道,“我不太适应别人碰我。”然后说,“我听你的,许愿。”
季珊藏住自己的小小失落。
男生低下头闭上眼睛,额前的发微微汗湿,白皙的脸颊泛红,很认真地许愿。
季珊看着他俊美的脸,赏心悦目,心里的失落烟消云散。季珊把相机调到静音,偷偷地按着快门。早就想给他拍照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拍他了。
金敏哲睁开眼,季珊被抓到现行,却看到金敏哲眼睛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季珊问,“开心吗?”
金敏哲说,“嗯。”他的目光平静而温柔,唇角轻轻地扬起,“许愿的感觉还不错。”
季珊被他看得心砰砰地跳,眼睛眨啊眨,睫毛像小蝴蝶的翅膀,拼命地扇动。
金敏哲轻轻地笑。
门铃忽然响了。
金敏哲温柔的神情尽去,又是一张冷肃的脸,他起身开灯开门,“哪位?”
唐宁有张不老的脸,一个保养良好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因为跑美容院跑得勤快,脸上一道褶皱都没有。
“二少,您落了东西,董事长让我给您送过来。”
金敏哲十分确定,他没有落东西,“麻烦唐秘书了。”
唐宁从电脑包里取出一份合同,“这是董事长填好的股份转让协议。股权变动的消息已经在公司公示过了,董事长希望您尽快签好,完成手续。”
唐宁推开门要往里走,金敏哲挡住门,“唐秘书话已经带到,这么晚了,就不留您小坐了。”
唐宁看到了季珊的脸,没有丝毫惊讶,“我这趟过来,不光是为了送合同,也是董事长吩咐,让人保护您的安全。”几个彪形大汉从唐宁身后闪出。
金敏哲面无表情,“是监视吗?”
唐宁说,“是保护。董事长也是为了您好,希望您不要给公司添乱子。这几个人以后会负责对您的近身保护。当然,他们不会过分打扰您的。”
唐宁微微侧身,目光锋利地在季珊脸上打了个转。
金敏哲冷肃着脸,冷声道,“不要打她的主意。”
唐宁看着金敏哲要喷火一样的眼睛,彬彬有礼道,“二少您说什么呢,必要的时候,董事长也会想见见季小姐。”
金敏哲说,“滚。”
唐宁说,“你们几个,到楼下守着,没事儿不要让二少看见,听见了没。”
金敏哲咬牙看着他,压住愤怒,“滚。”
唐宁一伙人进了电梯下了楼。
金敏哲关上门,转身回头的时候,已经没有愤怒,有些悲伤地看着季珊,“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
对不起,我刚刚差点亲吻你,可是我不能一错再错地错下去。
季珊站在客厅中央,嘴巴张成o型,星星眼地望着他,“前辈好帅哦!”
金敏哲忍不住一笑,向她走过来,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季珊的目光里满是关心,“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解释。”
金敏哲温柔地问,“那吃蛋糕?”
季珊说,“好。”那就吃蛋糕吧。
金敏哲的紧张丝毫不减,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楼下几个人从大楼里出来,分别上了三辆黑色奔驰,唐宁驱车离开。另外两辆车固执地停在楼下,守住大楼的出口。
季珊说,“前辈你还好吧?”
金敏哲面容平静,“很好。”
季珊的手机在沙发上响起。
季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点了拒接。
金敏哲走过来,安静地切着蛋糕,他能感觉到身边女孩的担心和紧张,他在想怎样把季珊安全地送走。
季珊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季珊看都不看地拒接。
金敏哲看了她一眼,对她微笑了一下,试图缓解她的紧张,“季珊,因为一些我暂时不能解释给你的原因,我父亲的人在监视我们,如果你继续在这里,会非常不安全。所以一会儿我们要离开这儿。”
季珊“哦”了一声,顺从地点头。
“抱歉。”
季珊虽然摸不清头脑,仍是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没关系啦,我听你的。”
手机又一次只哩哇啦的响起。
金敏哲说,“你先接电话。”
季珊接起电话,林官滠震耳欲聋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传来,“季珊妹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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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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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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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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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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