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面对陆一奇关切的询问,沃克拘谨地回避了视线,没有出声。
但陆一奇也不介意,而是轻笑了起来,“对于伤病、复健什么的,我缺乏了解、不够专业,唯一能做的就是遵从医嘱。当然,我也是运动员出身,我知道,很多时候,只有自己才是对身体最了解的那个人,即使是医生也无法完全了解自己的感受。所以,你应该冷静下来,听从自己的心声,确定之后,放手去做,这样才不会后悔。”
没有劝阻却也没有鼓励,如此客观而简洁的一番话,让沃克的鼻头微微发酸: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但他渴望回到赛场,甚至有些不顾一切。
他想着,如果本赛季能够再次站在球场上,如果毕业之前能够再次并肩作战,哪怕是膝盖韧带断裂,哪怕余生都必须陪伴轮椅,也在所不惜。就一次,就这一次,让他任性一回,与自己的青春挥手作别。
人人都告诉他:你需要理智,你需要放长眼光,你需要为未来着想,你需要权衡利弊……但他不想这样。
他知道自己正在犯傻,但他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理智下来。
一直到现在,还是有人能够懂他的。
“……教练。”沃克试图说点什么,声音却哽在喉咙里,有些狼狈。
陆一奇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状,“我知道,如此建议一点都不专业,职业教练应该以球队和球员的长远利益为先,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这样任意妄为;但是……”陆一奇长长吐出一口气,“有时候竞技体育就是这样,橄榄球就是我们拥有的全部,除了它,我们什么都不懂,就算完好无缺地继续生活下去,又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还不如球场之上的一次奔跑。”
竞技体育的许多球员都是傻瓜,除了运动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运动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如果就连站在赛场之上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他们也就一无所有了,即使逃避了伤病的威胁,生活也只是苟且而已。
当然,职业体育可能纠缠了名誉和利益而开始变质,事情也就不再纯粹,伴随而来的灰色地带也就越来越多;但不可否认,不少职业球员也依旧怀抱着一颗赤子之心,更不要说仍然在NCAA赛场活跃的这些球员了。
陆一奇的话语,狠狠击中了沃克的心脏:他只是想要和队友们站在球场上,再比赛一次,感受那些奔跑和撞击的力量。
“怎么样,今天的复健训练已经结束了吗?”陆一奇没有放任那股悲伤失落的情绪蔓延,而是主动转移了话题。
沃克有些狼狈地收拾情绪,清了清嗓子,“是的,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我稍后还需要前往图书馆呢。”
“哦,期中考就要来了,对吧?”陆一奇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嗯,我昨天还和加斯在讨论,这学期队内到底会挂科几个,我深深地认为,班克斯那家伙应该会至少挂两门,然后下学期就直接被禁赛。”
沃克看着兴致勃勃的陆一奇,不由就被噎住了:教练,这样诅咒自己的队员,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在陆一奇的帮助下,沃克离开了游泳池——
在游泳池里没有问题,但在陆地之上,沃克走路还是必须依靠拐杖,右腿膝盖依旧包裹着厚厚的固定架。其实韧带轻微撕裂并不严重,现在不见得就必须拐杖或者轮椅;不过考虑到膝盖和韧带的敏感,医生还是建议沃克需要注意,这段时间以水中复原为主。
陆一奇护送着沃克返回更衣室,然后告辞,“我就不进去了,接下来还有一些比赛录像需要观看完毕。”
拍了拍沃克的肩膀,陆一奇面带微笑地说道,“雷吉,不要忘记了,不管你是否站在球场之上比赛,你始终都不曾缺席,与球队一起并肩作战。我们都在进行同一场战斗。下午不要迟到,我们一起前往加州。”
说完,陆一奇就转身离开了。
站在原地,沃克就这样愣住了,然后,猛地一下就将脸颊埋在了自己的浴巾里。
推开训练大楼的玻璃门,陆一奇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乔迪-尼尔森、布兰登-班克斯和伊恩-坎贝尔等人。
“教练?”班克斯咋咋呼呼地呼喊到。
陆一奇朝着尼尔森投去了视线,“我们过来招呼雷吉,一起吃午饭,然后下午一起乘车。”尼尔森解释到。
赛季最后一场比赛,他们将前往客场作战,下午就将乘坐大巴前往加利福尼亚州。显然,尼尔森他们并没有忘记沃克。
陆一奇轻轻颌首表示明白,“他在更衣室。集合时间是下午两点,不要忘记了。”
目送着陆一奇离开,身后就传来班克斯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教练居然没有看我一眼,你们说教练是不是讨厌我?我觉得肯定是这样,上帝,我难道要被厌弃了吗?等等,教练过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目的吗?难道雷吉是秘密武器?还是说,其实雷吉是教练的私生子?”
当天下午,堪萨斯州立大学野猫队在整座城市的欢送之下踏上征程——
字面意义的欢送。
从学校出口一直到主要公路入口,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站满了人群,就如同十里长街一般,城市居民们纷纷挥舞着球衣和应援围巾,激动而亢奋地为球队加油助威,期待着他们能够击败对手载誉归来。
整个浩浩荡荡的队伍根本看不到尽头,似乎五万人口全部倾巢而出,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城市的角角落落,毫无疑问,这就是曼哈顿的年度盛世,所有视线纷纷聚焦在野猫队身上,整片土地都凝聚起来。
那些期待与瞩目沉甸甸地压在野猫队的肩膀上,可以成为动力,也可以成为压力,即使是陆一奇也不例外:赛季全胜加上全美第一,创造历史的激动与亢奋在胸膛里持续不断地撞击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炸裂。
这样的经历,可不多见。
幸运的是,球队从曼哈顿一路朝着加利福尼亚州进发,漫长的旅程让过于激动的情绪得到了一个缓冲期,缓缓回落之后,压力和动力都稍稍平复些许;而舟车劳顿再加上神经紧张,也让球员们都纷纷入睡。
反而是教练组的这群老油条一个个都失眠了,“年轻人果然都是没心没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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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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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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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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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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