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入夜之后,各家各户都自发搬来了高空探照灯,整个救援现场耀如白昼一般。
“懂机械的都给我调过来,修家电的也行。悬浮层别修了,让工程队坐电梯下来。”检测完半瘫的格斗机甲后,皮皮把现场指挥得团团转。“你们都别在这里围着,过去救人。丘队留下,我需要你安排人员调度。”
丘队依言照做。
维修现场的“指挥权限”,全权交在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手里……
要不是小丫头片子头脑发热,恐怕不敢大包大揽、接这不发薪水的私活儿。她向来一个人叛逆全家恐慌,在学校就喜欢阴悄悄地干坏事,从来不会搞组织、在身边留下“叛徒”,省得教务处随时有人揭发她。
几十岁、上百岁的技师、工程师,都带着自家的维修工具赶赴现场。xǐυmь.℃òm
危难在前,窘迫在后,搞技术从来不分长幼,只论深浅。他们看得出皮皮在机械设计方面的造诣,全都侯在维修现场、任凭她调遣,没有半句怨言,。
三架损毁程度较轻的机甲,同时开始抢修。幺鸡的网络接入机甲后,六块虚拟屏幕在皮皮跟前围了半圈。
屏幕上的萤光代码,闪得青少年老眼昏花。
皮皮右肩枪伤处,裹着两个无菌泡。婴儿拳头大的手术机器人,在无菌泡里给她缝合伤口。她问医生要了个护目镜,左手飞快地敲着电子触感键,在六个键盘之间有序地切换。检测到故障,她就指挥技师过去修理。
救援现场,越来越多的孩子被抢救出来,送进了医疗舱。
瞧见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脱离危险,丘队唇角勾起一点笑意,锐利又沉郁的眸光也越发焦虑起来。
二十分钟后,码头上脑震荡的机甲师还没苏醒,三架修好的机甲就陆续奔赴了救援现场。
那是最后一个救援点,周围的废墟都清理了一遍,已经没有伤员了。剩下几个没有报数的孩子,全在梁柱底下?
“这边没事了……”皮皮撤掉最后一块屏幕,抬头望向丘队的时候,镇住了。她没见过拿枪的人,眼里会有恐慌。“你,你不去事故现场瞧瞧吗?”
只见丘队的身形晃了一下,终究没往事故现场挪动半步。他伟岸的身躯立高空探照灯下,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屏着一口呼吸,想要逃得很远很远。
他亲眼看着皮皮修复的机甲搬开梁柱,再也屏不住提在嗓子眼儿上的那口气了。
长长的一声叹息坍塌下来,将探照灯下矗立的伟岸压得粉碎。
他终于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烟来点上,木讷地坐在花坛底下,埋头抽烟。浊烟缭绕的氛围越来越沉闷,他脑袋埋在个两条胳膊中间,用很低很沉的声音自言自语:“我在这里等消息……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们。”
看着丘队颓废、无助的神情,皮皮总有些似曾相识的记忆。十八岁那年,父亲没收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她把自己关在机甲里三个月,父亲每晚都悄悄坐在实验室的窗户底下抽烟,坐到深夜才去值班室里打个小盹儿。
那些夏日的夜晚,父亲抽烟的神情,像极了今天的丘队。
皮皮肩上的无菌泡,已经脱离了。因为麻药过量,她的胳膊暂时还动不了,医生在给她注射综合麻药的针剂。
“他女儿也在废墟里埋着。”医生就着弓腰注射针剂的姿势,悄悄跟皮皮耳语了一句。
皮皮震惊的眸光打量过去,没有得到医生更多的解释。
“丘队,你女儿……”丘队的通讯频道仍然开着功放,喊话那人好像有所避讳,话没说全。“你快过来吧。”
“等等,”皮皮拖着麻木的胳膊,抢到通讯频道前。“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我……”通讯频道里喊话那人愣了一下,用询问的眼神征求丘队意见,没敢接着往下说。
丘队起身要走,皮皮指使幺鸡将他拽了回来。她冲通讯频道里喊道:“让医生来说,那女孩怎么了?”
丘队执拗地甩开幺鸡,奔着事故现场去了。
皮皮转身拽了为她疗伤的医生过来,让他点开通讯频道:“我要跟那边的医生通话,请你帮个忙。”
“这……”
医生还在犹豫,幺鸡的手枪已经抵上了他的后腰,“说好幽灵港的医疗队全凭鹿小姐差遣的。接那边的通讯,按她说的做。”
很快,救援现场的医生接进了通讯频道。
医疗舱里躺着个小女孩儿,五六岁的模样,金色的卷发铺在枕头上,很漂亮。她脸色惨白,右侧肋骨下方有个碗大的窟窿,血肉模糊的样子。手术机器人给她清洗了伤口,止了血,却不敢缝合。
那样的伤口,多半是钝器刺穿身体造成的。
不等那边的医生说话,皮皮抢先开口询问:“目测肝损伤接近百分之九十,需要基因修复。现场的医疗设备不行,赶紧换设备。有没有人会做基因修复手术?”
在场的医生纷纷摇头,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表示“尽力了”。
丘队恰好赶到现场,皮皮冲通讯频道里喊道:“拦住他,别动那女孩儿。我跟母亲学过一点基因修复手术的相关知识,等我过去。”
丘队在离医疗舱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他听见了通讯频道里皮皮的声音,没敢再往前走,望着医疗舱里苍白的女孩儿,心痛之余,又在心尖儿上悬起了一丝希翼。
为什么,恶魔打响的战斗,惩罚却由天使背负?
五分钟后,格斗机甲将皮皮接到了救援现场。
皮皮跳下机甲的时候,踉跄两步,差点摔了。麻药没有完全代谢,肩上的麻木劲儿太彪悍,连腿和膝盖都给拖累了?
幺鸡上前扶住皮皮,学护士小姐姐的声调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下?”她知道皮皮是体力透支过度,需要休息、静养,不是麻药代谢的问题。
依着皮皮的性子,这个时候肯定会拒绝休息。幺鸡也就假惺惺地问一句,权当调侃。
皮皮扶住幺鸡的手腕,才勉强稳住身形,扭头回她一枚痞笑:“我要是死在幽灵港,记得把我遗体送进内港,我要同羽弗将军并肩立在那里,好歹做个纪念碑的小陪衬。”
皮皮内视的角度,瞧见阿云哆嗦了一下。他说:“我以为你脸皮厚成了牛津字典,要说自己想做英雄纪念碑呢。”
皮皮:“……”
到底谁想做英雄纪念碑。
“你认识羽弗将军?”同皮皮一起赶来的医生,跟在她身后,用一种崇拜又谨慎的语气小声问她。
“我舔着羽弗将军照片长大的。”皮皮冲医生贱贱地一笑,花痴的心心眼笑得医生一个哆嗦,退开了半步,给肉麻的。
皮皮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你死我活的敌意,融化在小丫头片子不经意的玩笑里。
“我女儿还有多大希望?”丘队乞求的语气询问皮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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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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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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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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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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