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的孙十八郎眉目飞扬,指着那铁笼中的赤足女子道:“这是我最近新纳的娇娘,唤为‘连子奴’。”
连——子——奴——
那铁笼中的女子听到这个名字起了反应,一双黑黢黢的双眼透着些水灵,满满透着怯色与无辜,真是我见犹怜。
“想不到仅是这名字也如此勾人。”方才那人呵呵一乐又道,“我看这连子奴颇有眼缘,孙老板可有想过将其转手?这价格嘛,自是好说好说!”
“不卖!不转手!”孙十八郎小圆脸一皱,向前大跳几步,“大家就当我来名利会是来炫耀宝贝好了。那轮盘选中‘十’,正是天意,反正我也舍不得连子奴。你们就别打主意了!”
此话一出,我听见看客中传来好几声叹息,亦还有几双贼溜溜的眼睛继续放肆地盯着那位怯怯发抖的赤足女子看。
孙十八郎见此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命人又重新把那红布盖上。
铁笼旁,红布一点一点地重新把它遮掩起来。眼看着连子奴又将重新陷入黑暗中,我突然听到周旁传来一阵老者的声音:“咦,那对眉眼看着怎么那么熟悉……”
连子奴被红布重新遮掩住后,孙十八郎便带着他的赌注宝贝退了场。庄家走过来站定时,人群中已略微透着些疲惫,这场名利会也将到了尾声。
待庄家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一众看客便迫不及待地四散而去。亦有不少人朝胡谪跟前涌来举止有礼地同他拜别,而我眼快地先一步挣脱出了他的手,默默隐退到了后面的角落里。
还不等胡谪反应过来,他便被人围得个水泄不通。人群里,他逮着一个机会扭头过来对我迅速做了一个唇语,眼神里暗含着一抹亮光。
他在说,等我。
仅仅是这么一会相处的功夫,我意识到,胡谪其实是个精明的商人。他虽面色温良,一举一动妥帖周到,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实则每一步的退缩和示弱,都暗藏着他的锋芒。
这就是十里穿巷大东家独特的处世之道。
我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看他。
从胡小二、胡清和,再到胡谪,他究竟……
“看看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张面孔?”
一声轻笑从一旁传来。沈苏貌仍然戴着一副金面具,缓缓朝我走来。
“你说呢,小夜儿?”
“面孔再多,也总比有人用一副面具示人好。”我握紧了溢彩剑,脸色沉下几分,“有些人连自己的皮相都不愿意公开于众,不知道是藏了什么祸心。”
沈苏貌立住,语气仍是不恼,悠悠道:“奇怪了,我也只是比他晚认识小夜儿几个月。为何小夜儿对我总带着一股敌意?”
我不语,眼睛看向前方,见到前方人群中那人的眼神亦朝着这边瞥来。刹那间,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沈苏貌的脸凑过来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小夜儿,”他故意离我很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语说道,“如果是我早几个月认识你,我一定不会骗你,更不会对你隐瞒那些事。”
我忽的屏住呼吸,细细摸索着他这是何意,却又听见一阵明朗的声音传来,
“苏馆主还在这里啊。”
沈苏貌微微直起身。我看见胡谪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带着一群人过来。
“我当然还在这里,胡大东家。”沈苏貌退后几步与我并肩站在一起,“我正邀请这位夜儿小哥去苏扬坊间的风月馆做客。要知道,若是没有夜儿小哥做赌局的中间人,我也不会赢你。”
“苏馆主这是什么话?苏馆主棋高一着,胡某自是甘拜下风。”胡谪脸上溢满笑容,“要说到风月馆,眼下正好有几位豪绅老爷对苏馆主的风月生意感兴趣。”
他说罢,那几位围绕在他身边的看客立马欣然上前,迫不及待地对沈苏貌抱拳弯腰。
“苏馆主,我乃丰台姬良,已仰望馆主盛名许久。”wWW.ΧìǔΜЬ.CǒΜ
“苏馆主,苏馆主,在下乃凉州公子苏,对那苏馆主调教美人的手法颇为感兴趣,嘿嘿!”
“还有我,苏馆主……”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说起来。沈苏貌听了几个忽的大摆起手,点头道:“各位所说的,我都理解。既然尔等对那风月馆都有兴趣,不妨我们借一步说话。”
那几人纷纷道“好”。沈苏貌他们正抬腿要走,忽然他又回过头来,冲着我道:“夜儿小哥,我说的那些话一直算数。若某人一直不告诉你那些事,欢迎你来风月馆做客。”
说罢,他正要转身之际,又顿住,抬起些脸似是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这回他是对着他周旁那几人说道,“你们瞧那夜儿小哥的一双杏眼,是不是跟刚才孙十八郎带来的美人连子奴有点像?”
“诶?”
众看客听到皆面露疑惑之色,摸不着头脑起来。沈苏貌歪着头顿住一会便带着那些人离去。一旁的胡谪忽的握住了我的手指。这回,我感觉到他掌心中的微微湿润,握的力气似乎要比之前更大力些。
“胡,胡小二?”
我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
“嗯?”他似乎也下意识道。
胡谪的眼睛仍盯着前方,面上笑容全无,剩下几分肃然。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紧张。
“不是说风月馆做的都是些黑心的勾当,你怎么还把人带给沈苏貌?”我转换话题问他。
胡谪的脸逐渐转过朝向我。一瞬间,所有紧张的情绪皆散去,他悠然开口道:“你知道说话结巴的小绿姑娘为何会在一盏茶的功夫里学会唱《夜半乐》?”
嗯?
我半皱起眉头,开始回忆沈苏貌与罗婆婆先前的对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沉思片刻,我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小绿姑娘其实是沈苏貌安插在福临河的眼线。”
胡谪听后,一对眉眼笑起来,认同地点点头,但却是不语。
我看着他,忽然眼前一亮。
“你是说,你要那些人——”
他又颔首,轻声道:“没错,他们都是我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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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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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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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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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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