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今日心境沉重,我竟觉得这深穴里头比往常昏暗了不少。燥热无比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的味道,石榻之上正躺着一人,胸前一片猩红。
“毛大哥,毛大哥!”
瓜大娘扑过去摇晃着他的身体,“毛大哥!毛大哥醒醒,大夫来了!”
石榻上的毛大师脸色煞白,嘴唇干裂,下颌上沾着点点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他无力地睁开一丝眼缝,见到来人,口中喃喃不清地念道。但很快,他又昏沉过去。
“毛大哥,毛大哥!”瓜大娘又心急如焚地叫喊道。
“瓜大娘,让我来看看吧。”小玖安抚住她,坐于石榻边上,取出药袋中的银针。
一炷香后,小玖慢慢地拔取毛大师额顶上的银针。细针尖上泛着青黑色的光,他细细看过后,便把它们全都收聚在了药袋里。
小玖道:“无碍,就是有些急火攻心罢了。”
“可是毛大哥他……”
瓜大娘正一脸踌躇,却见石榻上的毛大师幽幽地转醒过来。
他双眼迷蒙,朝众人微微抬起手臂,轻声道:“可有,水?”
瓜大娘立刻跳起来,“有的有的!毛大哥稍等。”她快如一阵风而去,又如一阵风般回来,手里四平八稳地端着一杯温水。
石榻上的毛大师在小玖的帮扶下已然坐了起来。他接过温水一饮而尽,而后把杯子放下来,大喘了口气,对着面前的瓜大娘颇为谦和有礼道:“谢谢珠珠。”
我心奇,毛大师的神情向来淡漠,此番醒来,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用谢,”瓜大娘亦察觉到了他的改变,眼中透出一丝惊讶,有些不敢相信道,“毛大哥,你……”
“我怎么了?”毛大师眼中露出疑惑,紧接着他揉了揉肚子,十分不好意思地一笑,“珠珠,我有些饿了,你可有带饭菜过来?”
瓜大娘一愣,对上他的脸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我,我上山匆忙,忘,忘带了食盒……毛大哥,要不我现在立刻回客舍取来,你再等我会,可好?”
“好。”毛大师颔首,眉眼一弯,语气又放柔了几分,“我并不着急,还得麻烦珠珠跑一趟了。”
“不,不麻烦的,毛大哥。”瓜大娘脸上浮出一丝绯红,脚步踉跄地向洞口走去。她走到一半时,忽的又转过身,目光转向我们三人,最后落到小玖身上。
“大夫,毛大哥他真的没事?”她一皱眉,问得小心翼翼。
小玖淡淡道:“毛前辈已无碍,只是呕了血,醒来后还需吃点滋补的东西。”
瓜大娘听罢恍然点头,正欲转身离去,那石榻上的人又叫住了她,“珠珠,我甚是想念你做的烧鸡和萝卜丸子,若是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瓜大娘忙摆手,眼睛里透出光彩。
毛大师同她笑道:“那我便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瓜大娘走后,洞中安静了片刻。我、胡小二和小玖三人沉默不语地站在石榻前,看着毛大师脸上一寸一寸地收敛去光芒,柔和的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他十分镇定地问小玖道:“我的身体,如何?”
“确实是急火攻心。”小玖神色一凝,“只不过你体内的阳烈忽然壮大,吞噬掉了一部分阴虚。如若阴阳失调,那我们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全都白费了。”
小玖说罢紧紧抿着唇。石榻上的毛大师只是愣愣地无言,不知此刻他心之所想。
我压低了声音问小玖道:“你可还有其他挽救的方法?”
小玖轻轻摇起了头,“怕是全都于事无补。还有,先前说的,或许还有百日的时间,恐怕要缩去一大半。”
他看向石榻上的眼底里浮出几分悲怆,“毛前辈,你……还需提早做准备。”
此声落下,我还没缓过神来时,就见毛大师忽的嘴角漏出一丝凄笑,“不用做准备了。”
他张大眼睛看向前方那道火光,语气坚定道:“这次我有一事想托付给你们。”
洞穴深处的亮光中发出“噼啪啪啪”的声响。
毛大师道:“你们可有发现这里的变化?”
四人皆凝望于同一方西,胡小二先道:“那道火墙上的火光似乎微弱了许多。”
“好眼力!”
毛大师下榻,从半昏暗中缓缓靠近那道火墙。一片红光照在他作白的脸上,额头上立刻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站稳后,指着那面墙问我们:“你们知道这烈火从何而来?”
胡小二试探地问道:“难道是来自熔岩河?”
毛大师眼睛中大放精光,一合手点头,“都说青泉乃铸剑宝地,集天时与地利,这其中多半的功劳还得山中的那条熔岩火河。”
“这条火河可以说是从天而降,第一代铸剑师安居此地时并不知晓它的来历。且此河有两大好处,第一,火河旁边地势险峻,又有岩浆侵之,易开采出铸剑奇料。第二,河中烈火汹涌无比,温度极高,炼剑其中,质精而纯。”
“十八年前,我冒失上山,本想一死,没想到醒来后却发现了这口洞穴。此洞深处连通着山中的火河,里面曲径复杂,火流涌不过来,却在这里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火墙。这烈火便是来自于熔岩河,大火不息,用于炼剑再好不过了。”
他一顿,禁不住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
“那现在为何又变得微弱了呢?”我问道。
毛大师皱眉,脸上多了凌厉,
“前日我又去熔岩河附近采料子,那洞中经过上一次塌陷,我竟发现河中的火流有退去之意。那附近地势本就不稳定,火河全然退隐到谷底深处亦有可能。只是我怕会影响到这山洞中的火墙,毕竟这把剑已经炼到关键时期,仅出一点错,就会功亏一篑。”
他眉头拧成乱麻,表情十分痛苦道:“今日凌晨我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墙中的烈火正在逐渐衰弱,我看不出三日,大火就会全然退去。”
“不出三日?”我低喃,“那其中的宝剑不是就……”
“不错!”
毛大师目色凝重,“但我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m.χIùmЬ.CǒM
胡小二道:“看来前辈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他朝着我们郑重其事一点头,无比神往地说道,
“我要以血肉之躯祭剑。”
祭剑!?
轰——
眼前的火墙忽然发出一阵巨响,火光扑地窜起来,洞穴中大亮。但仅一眨眼的功夫,大火就退下去,光芒又衰微了不少,而那把宝剑的身形却愈发清晰了起来。
“前辈,你——”我张大眼睛,语气震惊道,“切莫拿此事开玩笑。”
毛大师神色冷静,“我没有开玩笑。”
“以血肉之躯祭剑是上古时期铸剑的秘方。”
他厉声道:“那干将莫邪以身殉剑,才炼就了雌雄两把绝世宝剑。我毛某人一生志向就是铸造一把好剑,为侠肝义胆之刃披荆斩棘,除尽天下奸佞。”
“若我之死,可成全我志。那我甘之如饴,心之所向。”
他面朝着那火光,伸出手立下誓言,“我毛里思,愿用血肉之躯炼就一把好剑。我死后,精气将覆在剑身之上,甘化作剑魂,护忠良,杀奸邪,看万里山河,永保长安!”
毛大师声声如铮,传入双耳直击得满腔热血沸腾,眼眶也湿热起来。胡小二和小玖,皆肃穆无比,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久立片刻,毛大师慢慢面向我们来,眉目间变得柔和下来,“如此一来,给这把剑寻主人的事情我就要托付给你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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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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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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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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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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